细雨的清晨
记得看过有这么一句话：“在死亡之前，你不会知道哪一段爱才是你爱得最深、最难割舍的。”豆芽理解成，一生中会或浅或深地爱着一些人，每当过不去这道坎的时候，就会觉得，这是最难割舍的也是痛彻心扉的。但过去了就会淡忘，再面临另一次心痛的时候，又会觉得，以前的所有感受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所以，变成豆芽的语录就成了这样：“人生还没有结束，谁知道哪一篇才是最精彩的呢？”小毛，你别看你现在稀罕得紧，得意的，是不是最精彩的还难说呢。但这样的话，豆芽也只是背地里不让小毛听到。豆芽根本就料想不到小毛会有什么反应。笑而不答？冷嘲热讽？拂袖而去？或者恩断义绝？想到恩断义绝的时候，豆芽的心都是一颤一颤的。豆芽最怕的就是小毛不理她。豆芽多少回暗地里生小毛的气，有时候也能忍住好几天不和小毛说话，可人家小毛不知道啊，从书堆里爬出来叫一声“豆芽~”豆芽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服服帖帖的了。
豆芽经常和闺蜜袜套说，“知道这叫什么嘛，四两拨千斤！”
引来袜套的攻击：“豆芽，你长点出息好不好呢，世界上就没别的男人了？”
“有啊，更精彩的还没到来之前，小毛现在是最精彩的。”
袜套只好作呕吐状，把下半辈子的鄙视都送给豆芽了~
小毛和豆芽原本都在一家医院上班。小毛是一名神经内科的医生，而豆芽是一名护士。后来豆芽辞职了。现在一家宠物店打工。袜套一开始还经常调侃她：“伺候人的改伺候狗了！”豆芽并不生气，梳理着一只柏美的长毛一边说：“你不知道，有时候狗比人好伺候。”
袜套经营一家零食店就在豆芽打工处的不远。袜套曾经想要豆芽来帮忙。豆芽硬是不肯，说，钱会把朋友之间的感情染脏的。袜套也只好由她了。袜套依然为她雇工的偷懒和小偷小摸发愁，豆芽也会为情绪化的老板娘无由来的西斯底里而烦恼。两个好朋友经常在一起逛街、发发牢骚，袜套就会埋怨豆芽，豆芽笑笑，“这才是正常关系。如果我是那个雇工，或你是那个老板，我们说谁去~”“是啊。”两人相视一笑，又争着为刚才吃的凉皮买单。
小毛穿着白大褂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的时候，病人都喊他李大夫。“小毛”这个名字是他的乳名，也是QQ的名字。被豆芽挖掘出来，人前人后的叫，后来，相熟的同事也都这么叫了。查房的时候，会有人喊，“小毛，电话。”小毛会故意慢腾腾地说，“哦，等查完这个病人的吧。”心里知道又是豆芽打来的电话。有些老病人也知道“小毛”就是李大夫，只是不敢这么称呼。
拖拖踏踏地来接电话，豆芽强抑着怒火问：“早饭吃了没，手机怎么关机了？”话一脱口，豆芽就忽然觉得这话问得轻飘飘的，抵不上她满腔浓情之万一。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对着电话那边拖沓敷衍地回答，只能熄灭所有的怒火，并怀着无比歉意：“打扰你了吧，没什么事，你忙吧。”放下电话，豆芽又一次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以后再主动和小毛联系就是小狗。”忽然想想店里那些可爱的动物们，不禁莞尔。做小狗怕是比做人幸福多了。
小毛最烦查房的时候来电话，所以，查房的时候会把手机关掉。有时候，他真弄不明白，象豆芽这样的小女人是不是天天没事干，就为了问吃没吃早饭也要把他从病人那里拖过来。但豆芽要是一连几天不来电话，小毛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雨在清晨的时候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凉爽。豆芽喜欢小雨，喜欢小雨时湿润的空气还有可以在小雨里跳跃的思绪。这个时候也是最想小毛的时候。有个人帮你撑着伞，在雨里慢慢地走，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好几天没和小毛联系了，豆芽真的想变成一只小狗算了。
而此刻的小毛在一种极不舒服的睡姿中梦见了豆芽。豆芽淡紫的裙子象荷叶一样在风中摇曳，豆芽笑着不说话，只是执拗地跟着他。于是，他决定把这棵美好的豆芽带回家。这时，他又看到他的乡下妈妈苍老布满皱褶的脸庞和长年瘫痪在床的父亲。锐痛突然而至，小毛的心鲜血淋漓。醒来的时候，那种深入的疼痛好像还在。护士忙碌的声音从走廊传过来，现实又那么真切的回到了小毛身边。昨夜太累了，竟伏在病历上睡着了，不过，刚才的梦境依稀记得，他决定，他要给豆芽打个电话。
小雨下得正酣，豆芽接到小毛的电话，“豆芽，我们分手吧！”豆芽一下子好像被整个冰川覆盖。呆若木鸡的豆芽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小毛那一句“我们分手吧！”一直在脑子里重复。
小毛关掉电话的那一刻也觉得一阵锐痛袭来，深呼吸看着窗外蒙蒙的小雨，想起热爱小雨的豆芽。以为那句话说了就会轻松，可是现在才发现，他错得很厉害。这个细雨的清晨将带走他所有美好的记忆和梦想，以后的时光是严肃和凶险的，那将是他和一种疾病持久的绵延至死的战争。
在这个早晨，小毛抱起那本让他整夜难眠的病例走向主任办公室。他向主任说明了他对这种病--遗传性小脑萎缩的认识和看法，也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而大胆的治疗方案，希望主任同意。他将对潜伏期和进行期的病人同时进行治疗。
“潜伏期的病人？”主任沉思中不解的问，“病房收治的都是进行期的病人，潜伏期的病人如何筛查到呢？”
小毛脸上掠过一丝黑云，还是很坦然地说，“我就是潜伏期的病人。我还会将家族中患病情况、发病时间、症状、体征等资料详细的整理出来，所以，请主任给我这个机会。”
主任愕然地看着这个深受自己喜爱的年轻人良久，“李大夫，请你把现有相关病例、检查报告等材料呈给我，我将组织专家组对你的方案进行考证。你回去听候我们的通知。”
看着这个年轻人消失在门后，这个两鬓苍苍的人发出了一声苍凉的叹息。这个职业太残酷了！
下午，专家组一致通过了小毛的方案：“遗传性小脑萎缩又称脊髓小脑萎缩症，Spinocerebellar Ataxia，简写为SCA，是一种家族显性遗传神经系统疾病，只要亲代其中一人为此疾病患者，其子女将有50%的机率遗传此症并发病。这类患者发病后，行走的动作摇摇晃晃，有如企鹅，因此被称为企鹅家族。 一般患者在成年期发病，发病年龄大部份从二十至四十岁开始。 病徵 初期 ：走路时 步履不稳，肢体 摇晃 ； 动作反应迟缓及准确性变差； 中期 ： 说话时发音含糊不清，无法控制音调； 眼球转动不平顺，影像容易产生 「 重叠 」； 肌肉不协调感加重， 无法写字 ； 有时感到 吞咽困难，进食时容易呛咳 。 晚期 ： 说话极不清楚，甚至无法语言； 肢体乏力， 不能站立，需靠轮椅代步。这种疾病给病人和家庭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至今没有理想的治愈方案。
李大夫的治疗方案是科学、严谨，也是可行的。但这个方案在我市还是首例，虽然也有成功的范例，但还是有一定凶险的。所以，我们专家组将一直关注你的治疗，以便随时介入。我还有几点要求：一、一定要征得病人和病人家属的同意；二、每天医嘱要经我审查后才能执行；三、做好详细的记录，以便专家组介入。”
小毛就在那个细雨的清晨消失了。豆芽几天来一直在打小毛的电话，都显示关机。豆芽跑到科里找小毛。同事们说，主任准许小毛休假回老家了，回来的时间不确定。在回来的路上，豆芽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她要等小毛回来，她要问清楚，为什么？
袜套那里成了豆芽的泄洪区。豆芽象祥林嫂一样一遍一遍地述说着和小毛在一起的时光；一遍又一遍地问；“小毛为什么不要我了呢？”豆芽这样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在宠物店打工了，她的心不在焉换来了老板的训斥和动物的一排齿痕。豆芽被解雇了。
袜套查验着豆芽手臂上的伤痕，还好，并未破皮只是青白的齿印。豆芽魔障似的指着心脏的位置：“看看这里的伤，鲜血淋漓啊~”
一个月以后，豆芽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个城市了。她决定回到父母身边。在车站送别的时候，豆芽迷茫而漂移不定的眼神，让袜套心疼不已。车身移动，带走了豆芽干枯和瘦弱的躯壳，而曾经丰满的、润泽的、灵动的心魄留在了这座城市。留在了小毛的身边。
小毛的计划运行地很顺利。回乡采写的遗传疾病报告，专家组很满意。在床病人的治疗也很有起色，过些时日就可以出院进行家庭恢复锻炼了。这时，小毛会在空闲的时候想到豆芽。他想让她分享自己的幸福，可是除了这小小的幸福，小毛又能给豆芽什么呢？让豆芽象母亲一样守着卧病在床的丈夫？为生计、为丈夫操劳？不！不可以！他要让豆芽幸福地生活。
有一年夏天，天气异常的闷热。袜套在当地的网站上看到了小毛的照片。小毛被指为杀人凶手，是因为他的病人出院后在家里进行康复训练时没有遵循运动顺序和天气的原因发生猝死。病人家属把小毛拘禁在医生办公室里达8个小时之久，并撕烂了小毛的工作服还拍下了这张狼狈的照片。
袜套虽然不屑医闹这种流氓做法，但还是幸灾乐祸地关注着。很快，帖子就被删除了，就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事一样。袜套也再也没从知晓小毛的情况了。
发表于 2010-7-7 17:5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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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8 00:04:15
发表于 2010-7-8 23:32: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