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李健的《异乡人》,想要落泪,说给一个朋友听。她感到不解,说这首没什么,怎会落泪。
如果她也是异乡人,一定会有那么一两句可以触动她。可是,她不懂得那种感觉。忽然想到寂寥这个词,不是所有的感觉都可以与人分享。于是说,我也只是一时一境的情绪罢了。
请原谅我此时的心口不一,只是人与人之间懂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懂得的无需解释;不懂得的,解释也徒劳。
很小的时候,喜欢齐豫的《橄榄树》。歌里唱着,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那梦中的橄榄树。认为流浪是一件浪漫而有趣的事情。于是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离开有着垂杨绿柳的小镇,想要去看芳草斜阳外的风景。却不知人生也有“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的沧桑与无奈。
初中毕业,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背着书包离开了家乡。她以为那就是流浪,尽管那时候,她还不清楚自己会越走越远,远到无数次梦里迂回着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时,异乡是几十里外的县城,对父母、对家的牵念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第一次回家,忍不住哭了又哭。很多泪水蕴藏在心里,许久,许久,终于流出来。
高中时代,喜欢上三毛,每个周末都会到邮局的门前买上一本杂志和一本她的散文。喜欢她的浪漫情怀、喜欢她热爱生活、喜欢她的坚强与倔强、喜欢她的自立与脱俗、喜欢她的脆弱与善感、喜欢她文字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喜欢她长长的发随风飞扬、喜欢她穿着棉布大花裙子的绮丽。想着她在异乡的快乐与孤独,总是令人心疼又心碎。
她不停奔走于故乡与异乡之间,无论在哪里,都完美地演绎着自己,诠释着生命。她最后的离去有着太多的隐忍和不为人知的理由,可是我没有减少对她的喜欢。因为她曾经在我成长的岁月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她拼了一生的力气留下那么多宝贵的东西给我们。
我对她充满喜欢和感激。读大学时,第一次听到她的录音,我激动不已,没有人告诉我那是她的录音,我只是听那个初恋的故事和细节就知道是她,一定是她。看到有人肆意发表长篇大论去抨击她,我厌恶至极。人已不在,还要惊扰,太不地道。
喜欢一个人,喜欢她的全部,喜欢着那些好,包容着那些不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泰戈尔说:“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与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那声遥远的召唤是来自远方,还是来自内心?有时候,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知道,我一直在行走。
一路离开,越走越远。千里之外的异乡,真的是异乡。在异乡的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所以,看到纳兰词集名为《饮水集》时,没来由地爱上他。看了他凄婉哀绝、忧伤入骨的词句,了解他豪放的风骨和内敛的灵魂,对他的爱更加有增无减,从此刻于心上。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此生的落寞与孤寂总会有人懂得,如同我也会懂得三百年前的他一样。这样的懂得,未必相识,未必相知,穿越层层斑驳的时光,来到这里,直抵深心。
在异乡的日子,无数次梦中醒来,总会迷失在某个车站或是码头,找不到回家的路。总是在黑暗中惊醒,以为自己是睡在故乡的房子里。清醒过来,却又怅然若失,原来是这里。可是这里,在梦里从来不曾清晰,梦中的我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一梦醒来,隔着千万里的怅惘,是前世与今生的距离。前世里没有今生,今生却记得前世。
“不知不觉把他乡,当做了故乡。”又何曾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把故乡当做了他乡。想着当我们白发苍苍,回首过去,也还会问,到底哪里是故乡,哪里是他乡?那个时候,我们会有答案吗?
只是,当我们迷失在路上,一定可以看见那灯光,因为它一直在心上。
2009-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