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倾听与改写

若愚

李明  杨广学 叙事心理研究
倾听
       尽管美国医学会给心理治疗的定义是“运用语言手段进行的治疗”（Kunz& Finkel,1987），心理治疗师们还是普遍认为治疗过程首先是倾听——倾听来访者的自我叙事、生活故事。叙事治疗理论认为倾听其实也是一个和来访者共同创作的过程。
       当我们听故事的时候，我们并非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我们同时也将自己放在故事之中，形成所谓共情（也有人把它叫做投情、移情、同感、同理心）的理解。当到了忘我的境界的时候，故事对我们来说就好像是现实，因为我们感觉不到故事之外的自己。对感到自然而然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发问的，只是相信它们。它们是我们生活意义的源泉。我们通过故事，特别是那些不断重复的故事来理解我们的世界和生活。我们按照某种故事生存，这种故事已经被许多宏大的故事——利奥塔所谓后设叙事限定好了。在这个生活出自己的传记故事的过程中，人们会影响别人，也受别人影响，从而生活是由社会交往建构起来了。叙事心理治疗师和来访者的交流本身也会有这种社会建构的效果。社会的现实就是这样被建构和修改的。人们被视为“变态”是这种建构的结果，被视为“康复了”也是这种建构的结果。“我们的生活样态”似乎并非客观现实，而是社会交往建构的结果。
     当我们倾听别人的故事，不再保持和他们的人际距离，能真正地参与到他们的故事当中，成为其中的一个角色，甚至成为第二作者时，我们就会相信他们的故事就是他们生活的现实。当然，这种现实是社会建构的结果，但是除了这种建构的现实之外再没有别的“真实”。这种现实就是社会建构的现实。
     叙事心理治疗过程中的倾听之所以是一种建构，是由咨询师的独特倾听方式决定的。叙事心理治疗理论中的倾听首先是对社会建构的现实的体认。在来访者看来“自然而然”的主题，在叙事心理治疗师看来都是社会建构。所以他们关注的是宏大叙事之外的特例。呈现这些特例并将它们编排成新的故事，展开一个新的主题。当然这不是说要用另一个主题取代旧的主题，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改变理解自己生活体验的方式。

和来访者共同改写自我故事
      和来访者一起改写自我故事的含义包括两个方面：
      一个是来访者的自我故事和咨询师的自我故事同时改变；
      第二个是这个改变的过程是相伴而生的。我们通常会认为来访者的生活故事是不好的，咨询师要帮助来访者改变他们不好的故事，给他们一个好的故事。或者说咨询师至少应该知道什么样的故事是好的，然后“修改来访者的自我故事”。叙事治疗的理解不是这样。我们在咨询中渐渐发现，咨询师的自我故事和来访者的生活故事之间只存在不同，不存在高下。我们不能说来访者的自我故事是没有价值的或者低级的。这是不恰当的。诚然，来访者不喜欢他们自己的自我故事，希望有所改变。希望建构一个新、自己更喜欢的自我故事。但是我们知道，一个人的自我故事不可能是与他的历史割裂的。他的生活史中包含了他们喜欢的体验，新的自我故事与充满了问题的自我故事并非毫不相干。咨询师应该知道，来访者充满了问题的自我故事同时也是充满了希望的资源。是来访者和咨询师共同改变的资源。叙事心理治疗理论中的“外化”概念，绝对不是隔离，绝对不是抛弃。在这些资源的基础上，咨询师和来访者的自我故事都会得到改写。为什么说双方的自我故事都会改变呢？这是因为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可以说就是两个人生故事的交融。来访者会把他认为需要在咨询师面前讲述的那些生活经验的片段组织成一个或者多个充满问题的故事，同时咨询师也会相应地以自己生活故事中的一些片断组织成一个助人者的故事，两个故事在咨询情境中相遇——或者说两个人通过故事相遇。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过程。以前，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认为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完完整整的一个人，而不是生活的片断。现在，在叙事治疗中，咨询师能清醒地认识到双方讲述的内容的故事性，但是来访者本人开始往往不能认识到这一点。随着外化对话的进行和叙事空间的拓展，慢慢地来访者的自我故事会发生改变。在这个过程中咨询师作为助人者的故事也会发生改变。因为来访者的故事对咨询师来说总是第一个，总是新鲜的、富有魅力的。咨询师的好奇心和关切，总可以让来访者的策略和经验进入自己的故事，从而可以形成一个不断丰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