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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考古惊魂之漠北传奇---生死间冷冷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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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2:23 |只看该作者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什么迫切的需要钱。”那个人声音有点低闷,言语间却从容冷静,句句惊心,“你儿子因为尿毒症在做肾透析,一周三次,每月十三次。你想筹钱给儿子换肾,对吗?”
  
  埂子冷冷看着他,“不错。我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还有一个等钱换肾的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肯定是找错人了。现在连亲戚见了我都绕路走。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伸手摘下帽子,又缓缓摘下口罩,让人惊异的是口罩下还有一张白色的麻质面具,鼻、眼、口出剪了洞,其余部分则遮住了整张脸。昏暗中骤见这张惨白的面具,埂子的心猛跳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咧嘴笑道:“装神弄鬼,不敢见人。我看你是……”
  
  那个人并没有等埂子说完,伸手摘下了面具。尽管月色幽暗,埂子依然看清了那张状如恶魔的脸孔。瘢痕和凹凸不平的表皮上,几乎看不出原来五官的迹象。歪斜的眼睛和翻开的嘴唇让这个人看上去阴森狰狞。
  “我是于宽严。”他缓缓道。
  
  埂子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骗人!我们连长已经牺牲了!他十九年前就死了!你,你个骗子……”愤怒和积郁让埂子失控了,他向于宽严冲了过去,伸手直取他的喉咙想一击制服他。
  于宽严侧身让过埂子的手臂,迅速抓过他的手腕,将他扭压在地上。埂子奋力挣扎了一下,于宽严的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他,让他绝无翻盘的可能。
  
  “你……你找我想干嘛?”埂子的脸伏在地上,说话时甚至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我想让你跟我回新疆。”于宽严缓缓松开了他,埂子呻吟了一下,抽回手腕揉了揉,爬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于宽严的人,在他身上已丝毫没有当年于连长的英姿。让人厌恶而恐怖的脸上,那些丑陋的瘢痕遮挡住了一切人类的表情,看上去静止而无生气。
  
  埂子思忖片刻,“为什么?”
  “因为,”于宽严的声音依然是低沉的,“我在新疆寻找了十九年,有惊人的发现。我相信除了小河墓地和古墓沟墓地之外,新疆应该有另有一个巨大的墓葬区。其中隐藏的秘密,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这个墓葬区是古墨山国那些弃城居民的栖身之所,任何一件文物都会价值连城。埂子,赌桌不可能让你获取为儿子换肾的钱。你考虑一下吧。”
  
  埂子先是轻声笑了两下,随后仰天大笑了出来,“我们的于连长会去盗墓?你做梦吧,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点!我不管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埂子说完,转身向院外走去。
  “我看见了她。”
  埂子身后的人轻声说道,像是一声叹息,在夜色里飘荡。
  埂子转过身,疑惑道:“你看到了谁?”
  “我看见了夏池,我的妻子。”于宽严静静站在原地,在月光下笔直消瘦的身体犹如雕塑,“爆炸发生时,地下的一个凹槽遮挡了我。在我垂死之际,神志依然清醒,能听到你们在洞口的叫声。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黑暗里的夏池。她走到我身边。她的手指摸过我的脸,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她那么真实,她不是我的幻觉。埂子,这是上天对我的补偿,是上天在提醒我。”
  
  埂子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补偿?”
  于宽严向他走进了一步,“从现有的资料文献和我在新疆寻找十九年的结果来看,墨山国的人们掌握了小河-古墓沟文化中重生的巫术。他们真的可以做到使人重生。只要我能深入这个秘密,我可以再见到夏池。”
  
  埂子愣了一会,片刻后他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揪了揪,确定让自己是清醒状态。他在原地转了两圈,霍然面对于宽严,手指点着他道:“骗子,骗子,骗子!一派胡言!我不信!夏池死了,于连长死了,这都是命!编造这些,打着于连长的旗号,你侮辱了他!你,你给我滚!”
  
  于宽严目光中充满了悲哀的神色,低声道:“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命运。我不再信命,难道你信吗?”
  似乎满怀无言的失望和失落,于宽严转身向外走去。他的背影和夜色重叠在一起,和库鲁克塔格山脉下的寒风重叠在一起,像是时间铭刻的墓碑。
  
  “等等,”埂子心中一动,向前走了一步,“于连长在医院昏迷时,老六家里来信,说收到了一笔匿名发来的钱。这笔钱是多少?”
  
  于宽严的身影停在原地。他没有回头,黑暗里传来他一声隐隐的叹息。
  “五百六十九块八毛四。”
  于宽严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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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3:30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一章
  
  “当你注视深渊足够久,深渊也会回望你。”
  
   ——尼采
  
  
  《仁王经》中有这样的记载: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短而又短的刹那在神佛眼中却有永恒流转。而除了这广袤空旷的宇宙,在我们人类社会里,永恒曾经降临过吗?康德说他每次仰望星空,内心都会被深深震撼。有时候我会想,当那些夜空里的星辰俯视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为我们这短暂而卑微的生命感喟?那些执着的愿望,从个人到国家,从过去到无穷远的未来,在时光里流转不息。
  
  时至今日,秦所和严叔的音貌时常在我生活的片段里偶然回忆起,在清茶的杯边,在朝阳唤醒的窗前,在夜晚书桌的暖灯旁。他们的生生死死、心心念念,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在海底。那些鲜活而生动的画面恍如昨日,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巨大的黑影扶摇直上笼罩我们时,我和身后人们凝固的惊恐、畏惧和惶惑的神情。像一幅众生浮世绘,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被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窥见恶,窥见战栗,窥见上天隐藏在这地下的磅礴深渊。
  
  我无力的仰视着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影高过头顶,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本能的伏倒在地面后,老魏和老李慌乱的压在我身上,颤抖着屏住呼吸。在伏倒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谭教授张开手臂,试图保护我们。她瘦小的身体阻隔在我们与黑暗之间,没有片刻的犹疑。我们战战兢兢的在地面抬起头看着崖边的黑影,心脏的狂跳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一切如此不真实,如此恶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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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5:28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十一章 死亡之海
  
  
  “当你注视深渊足够久,深渊也会回望你。”
  
   ——尼采
  
  
  《仁王经》中有这样的记载: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短而又短的刹那在神佛眼中却有永恒流转。而除了这广袤空旷的宇宙,在我们人类社会里,永恒曾经降临过吗?康德说他每次仰望星空,内心都会被深深震撼。有时候我会想,当那些夜空里的星辰俯视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为我们这短暂而卑微的生命感喟?那些执着的愿望,从个人到国家,从过去到无穷远的未来,在时光里流转不息。
  
  时至今日,秦所和严叔的音貌时常在我生活的片段里偶然回忆起,在清茶的杯边,在朝阳唤醒的窗前,在夜晚书桌的暖灯旁。他们的生生死死、心心念念,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在海底。那些鲜活而生动的画面恍如昨日,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巨大的黑影扶摇直上笼罩我们时,我和身后人们凝固的惊恐、畏惧和惶惑的神情。像一幅众生浮世绘,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被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窥见恶,窥见战栗,窥见上天隐藏在这地下的磅礴深渊。
  
  我无力的仰视着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影高过头顶,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本能的伏倒在地面后,老魏和老李慌乱的压在我身上,颤抖着屏住呼吸。在伏倒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谭教授张开手臂,试图保护我们。她瘦小的身体阻隔在我们与黑暗之间,没有片刻的犹疑。我们战战兢兢的在地面抬起头看着崖边的黑影,心脏的狂跳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一切如此不真实,如此恶厉。
  
  黑柱由无数黑翼所组成,它们飞起后,瞬间分散,像是恶魔颤动的触角伸向虚无的空间里。它们在空中悬浮片刻,昏暗中能看到它们狰狞而小的头颅悬挂在胸前,微微缩起的厉爪,闪动的巨大黑翼,然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它们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而突出,青白一色,没有瞳孔。
  
  我骤然想到石门处的刻画,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巨大面孔。当我们都以为这是北疆先民的带有艺术夸张手法的描绘时,却没有想到这是深渊里死神的真实写照。是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岩壁人面的眼睛里是没有瞳孔的。
  
  为首的黑影伏在空中,侧脸闻了闻,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它短促的发出几声鸣叫,顿时黑影群的翅膀快速振动起来,仿佛久蛰的嗜血者重新遭遇了大宴,兴奋贪婪的窥伺着。它们不再犹豫,为首的黑影向崖边俯冲过来,其余的黑影紧跟其后,露出的利齿在应急灯光中惨淡发白。与此同时,枪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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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6:47 |只看该作者

  在空旷的地下里,枪声的回荡音震得耳膜发痛。火药味掺混着着腥甜的腐臭,枪声和双翼人怪的嘶叫声交织在一起。我听见埂子举起MP5向黑影扫射时口中发出的长吼声,听到老六一边举着手枪射击一边大口的喘息声,听到向志远哀嚎的惨叫声。向志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折磨,嘹亮回荡,那已经不像是一个人的叫声,更像是被肢解的野兽垂死悲号。
  
  我紧紧捂住耳朵,谭教授在我们身边死死守护着,却挡不住向志远凄厉的嚎叫。那种痛苦如蛆附骨,如影相随,直抵灵魂深处。
  恐惧和死亡在黑暗中肆虐,让人无路可逃。
  埂子MP5里的三十发子弹打完后,重新填弹,再次举起枪。几秒钟后,埂子忽然暴喝了一声。
  “停!”
  
  这声叫喊让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老六举着枪,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一动不动。向志远和土豆已不见踪影,远远的崖边上有半截人的手臂,新鲜的血肉横在地面。几具零星的双翼人身的尸体挂在崖边,大部分活着的双翼人身都不见了。我瞥见几个黑影向崖底飞去,重新隐入黑暗。
  老六手里的枪没有放下,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都盯向深渊的上方。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我心中一惊。
  
  一个巨大张开双翅的黑影,紧紧抓住了严叔。它不敢在台上过久停留,摇摇晃晃的飞起来,似乎想把严叔带到崖底。老魏和老李的嘴巴张大,嘶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谭教授向前走了几步,焦急的看着严叔被踉跄着拖起。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埂子一把甩掉手里的MP5,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拖着严叔的黑影扑去。他纵身一跃,死死抓住严叔。他和严叔的体重并没有阻止黑影的飞起,那个黑影颇为吃力,摇晃了一阵,半飞半拖的在崖边。
  
  “开枪啊!狗日的开枪!”
  埂子奋力吼道,竭尽所能拽住严叔的身子,阻止黑影向深渊的移动。
  老六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吞了口口水,瞄准黑影,手却抖得厉害。
  他打了一枪,没中。第二枪的子弹近了些,依然擦着黑影的边际呼啸而过。老六抹了把汗,准备开第三枪的时候,他身边的于燕燕一把夺过手枪,干净利落的发出两枚子弹。黑影悲鸣了一声,挣扎着倒在地上。
  于燕燕把枪还给老六,看了他一眼,快步向严叔和埂子走去。
  
  埂子跪在地上,正伸手把严叔从双翼人面怪的爪子里掏出来。严叔经过这一场动荡已经醒了过来,虚弱的睁开眼睛。
  “严叔,你没事吧?”埂子低声道。
  双翼人面怪的牙齿深深卡在严叔的肩膀上,已经深至骨头,鲜血一阵阵涌出来。埂子动手掰开尖锐的牙齿,把严叔扶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严叔喘息了一会,渐渐平息下来,立刻问道。
  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是一场浩劫。除了失踪的向志远和李仁熙,小飞也不见了。我假装没有看到崖边的那些血肉,假装没有听到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站在谭教授身后默默看着严叔。
  
  严叔的伤势很重。老魏默不作声的脱下外套,咬牙撕了条布,蹲在严叔身边给他的肩膀包扎起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嘶哑而干涸的声音,不知道是来自于人还是饱受折磨的恶灵,让人心魂不宁,那个声音却始终不屈不挠的呻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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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8:02 |只看该作者

 严叔双手撑地,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步履有些不稳,急切而踉跄的向那个声音的方向跑去。
  李大嘴脸色苍白的握住了我的手,目光追随着严叔。严叔和埂子跑到了刚才我们卧倒处的右侧,借助手电光我看清了,小飞满脸是血的躺在那里。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鼻涕和脸上的血迹糊在一起,略带稚气的面孔上充斥着恐惧无助的神色。
  
  他看到了严叔,像是孩子看到了亲人,嘴巴瘪了瘪,含混不清道:“严叔,严叔……我……”
  小飞的一条手臂已经不见了,脸上的几块咬痕触目惊心。他张着嘴巴,用力呼吸着,眼睛看着严叔。严叔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这里。”他低声道。
  “我的……胳膊……”小飞喘了几下,“没了,疼……很疼。”
  他断续的呻吟着,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脸。严叔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身体,仿佛在安慰他。到后来小飞已经说不出话来,疼痛和失血让他倍受煎熬,只是睁着无神的眼睛抽搐着。
  
  埂子站了起来,用力揪了一下头发。他忽然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或许还有对刚才内心恐惧的耻辱感。他冲到崖边,对着黑暗空间开了几枪。我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子弹的回响尖锐的擦破空气,愈发让人心神慌乱。
  
  严叔按住埂子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下来。他从埂子手上拿过手枪,走到小飞身边,握紧他冰冷的手。小飞的抽搐越来越弱,呼吸愈发困难起来,偶尔会发出一声呻吟。
  
  严叔把小飞抱了起来,血蹭了他一身,他依然紧抱着小飞,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小飞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怕黑的孩子入睡。小飞最后挣扎了两下,身体渐渐静止了下来。原本嘀嗒流淌的血渐渐减少,直到凝固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我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老六走了上去,我听到他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小飞还有气,怎么办?”
  严叔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将小飞轻轻的放在地上,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掠过小飞的脸,扭头对我说道:“闭上眼睛。”
  我立刻闭上了眼睛,连老李和老魏都别过头去,然而等了很久并没有任何动静。回头望去时,严叔紧紧握着小飞的手,枪被放在了一边。
  
  他始终还是无法下决心用枪解脱小飞。严叔神情悲伤严肃的望着小飞,直到他吐出最后一口气,眼睛失去光彩。
  小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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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09:17 |只看该作者

 
  埂子把我们刚才的经历汇报给了严叔。当埂子带严叔去查看树死成舟和白骨场时,老六和我的两位师兄动手把秦所和小飞的尸体摆放在一边。这个场景有点诡异,两位生前原本不应该有交集的人,此刻却共同死在同一个地方。向志远和李仁熙的尸体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在崖边静默了片刻,算是为他们送行。
  
  严叔回来后神情一直凝重,他的目光落在秦所的尸体上,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严叔做了决定。
  “大家和我一起沿崖边察看一下,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通往外界。只要能回到原路上,我们即刻返回地面。”
  
  这个决定多少是有点让人振奋的。事实上我们的补给,除了李仁熙脖子上挎的包里还有一些外,其余都已被秦所推下了深渊。坐在这里只能等死,主动出击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严叔让埂子和老六分别持枪走在队伍的前后两端,防止黑影再次袭击。他拿出手枪,递给于燕燕道:“拿着。”
  于燕燕冷冷道,“你不怕我反戈相向么?”
  严叔并不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拿着。”
  于燕燕接过手枪,在手里熟练的转动了一下,抬头向我微笑了一下。
  
  我们沿着崖壁而行,希望能找到与我们来时相连的通道。严叔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并没有沉湎于失去伙伴的伤痛中,相反却一直在思考问题。他走在谭教授身边,思忖片刻,开口道:“谭教授,我听埂子说,您将岩壁上的组画称为神迹,能否对我解释一下?”
  谭教授摇摇头,“我说的神迹,也许并非是你期待的意思。但它确实太出乎我的意料,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整个全球早期人类的活动历史可能都会被改写。”
  
  老魏被那些壁画的含义折磨已久了,即便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劫难,依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谭教授,这神迹到底是什么?”
  谭教授停住脚步,向对岸崖壁上壁画的方向摇摇望去。片刻后,她低声道:“夸父追日。”
  
  夸父追日是远古时期的神话之一。它可以被看成是口述史学的早期遗迹,也可以看成是最早的文学作品,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的悲壮故事。在文学界早期的解读中将夸父视为一个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人物。他所追逐的被认为是为人类寻求的火种。在史学界的解读中,却有相当多的史学家倾向于认为夸父追日实则为一次大规模的族群迁徙。从对《山海经》的解读中可以窥见,夸父及他的族群的逐日过程,实则与生存环境、资源的耗尽与索求有莫大的关系。
  
  此刻谭教授骤然提到“夸父追日”,在我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曾经在课堂上被老师们当做边角余料讲的故事。开始我以为谭教授是对壁画而至神话的一种联想,随后谭教授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常常把夸父追日列入文学范畴的神话。但我和一些朋友曾经讨论过,这个神话也许不仅仅传说,甚至不仅仅是史学界现在认为的民族迁徙的观点。查海洋曾经和我说过,他认为……”谭教授的语气平静如昔,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查海洋似乎并没有故去,他的思想和史观以某种方式延续了下来,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不断的生长和延展着。
  “他认为夸父追日的神话,虽然有夸张的神话色彩,但却可能是一次真实事件的记载。这是神迹到人行的一个过渡。从上古尧时期开始,人们已经开始了对地理、天文、历法的探索。尧曾经召集人们,对世间万物的职责做分派。查海洋认为,当时最早的历法职官与尧有约定,他们分成四个方向行进,对天文地理进行测量和记载。尧要求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摘取当地鸟兽的皮毛、羽翎作为证据保留。他们在探索、测量结束后,要回到约定的地方,带着他们的测量结果,以及皮毛、羽翎作为他们曾经远行过的证据。北疆先民以羽翎作为装饰甚至随葬的传统,这幅壁画描绘的行走四方、十字型图案的不断出现,都验证了查海洋的想法——北疆先民曾是最早的一批大地上的行者,他们是向西行走的一支,横跨亚欧大陆,甚至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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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13:31 |只看该作者

  “难道,小河-古墓沟墓地的先民竟,竟是夸父的后代?”我有点结结巴巴,这个思路跨越太大,一时间让我不能接受。
  
  “不,这不可能。”老魏扶了扶眼镜,脸颊通红,“《山海经》中记载,‘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河就是黄河,渭是渭水,这个传说怎么也不能和北疆先民有关系啊!”
  
  “不,河、渭的解读是后人的理解,河、渭的本意起源要比《说文》解释的更早。”谭教授的语速稍微快了些,显然思绪也在飞转,“如果这河、渭指的的沙漠里的河流和支流呢?甚至,如果这大泽,就是北疆地区的罗布泊呢?”
  老魏倒抽了一口冷气,双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仿佛想让自己从固有的观念中解脱出来。李大嘴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当口忽然开口道:“我支持谭教授的观点。”
  
  众人的目光落在李大嘴身上,他却嗫嚅起来,浑然没有往日挥洒的风采。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表态而已,真正的学术讨论,李大嘴都是用来插科打诨的。不过他终于还是挤出几句话,算是对他论点支撑的论据。
  
  “秦所生前曾经说过,这些北疆先民已经为复生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记忆。我认为这个记忆,指的就是壁画上的内容。他们曾经是科技工作者的后代,祖先去过很多地方,又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这里。但是,这时已经与他们祖先离开时不同,他们的身份也得不到认同。他们遵守着约定,以羽翎装饰自己的行为就是一种表现。不过我想他们最后遭遇了灾难,起源或许是他们也发现了这个深渊,最终导致了他们的灭亡。在他们死前,寄希望于复生,并将自己祖先的来历,也就是这个族群的记忆铭刻在石壁上。”
  “完全的臆想,老李,”魏大头的脸红了起来,脑中的CPU高速运转着,“你的结论都是推测和主观判定。”
  
  严叔的眼睛亮了起来,歪斜的眼睛和翻卷的嘴唇依然可怖,却挡不住他脸上的热切,“不,这在逻辑上就说得通了。”
  我注意到严叔身边的埂子的双手握了一下,松开,又握住。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严叔也没有注意到埂子的异常,脱下面具后他的声音没有以前那么沉闷,却依然是嘶哑的。
  “这些与中原最早统治者做过约定的人们,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显然北疆先民是向西行进的一方,经过漫长时间的探索迁移,他们终于带着太阳历法回到了北疆这里,定居于此。这是他们与人做的契约,遵守并做到了。但是当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们……他们与天又做了一个契约,重生的契约。”
  “可是,”魏大头冷冷道,“严叔你已经去看过那个死树下的白骨场,应该知道了那么多的死者,经历几千年后依然是白骨。重生的契约?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梦境罢了。”
  陈伟森森的笑了出来,这是明目张胆的对老魏的科学理性表示了蔑视。老魏对他怒目而视,正要开口,陈伟却抢在他前面说了一段让我们都莫名其妙的话。
  “录事掾左,谨表,创为刀行所伤南斗,主血北斗主创扁鹊,庐医不能治之亦不(音否),能还丧车起死人创奄,愈不疼不痛,顿首白近自,宗诸内外,宗宗。”
  李大嘴看了一眼老魏,低声道:“他在说啥?”
  老魏有些羞愧,愤愤道:“不知道。”他怀着一线希望望向谭教授。魏大头很明显不愿向陈伟低头,期待从谭教授那里得到答案。
  
  这段话没头没尾,虽提到扁鹊,我却没有在《史记》的“扁鹊传”中读过。不知道陈伟忽然说出这段断句乱七八糟,语意上下晦涩的文字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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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教授的脸色有点苍白,她低声道:“这是在楼兰LA•V前的另一处遗址里出土的两百件汉文、佉卢、粟特文书中的一件,编号是421,用汉语写成的文书。”
  这批文书是在被认为遗址中的民居和马厩处发掘出来的,发掘者为斯坦因。为何这件文书上会提到“扁鹊”这个人,让我深深迷惑了。根据史记的记载,扁鹊“姓秦氏,名越人”,是春秋时期人。也就是说,此人本名并非扁鹊,他是从长桑君那里获得了一个秘而不宣的禁方才获得了超凡的医疗能力。当时“天下尽以扁鹊为能生死人”,将他与黄帝时期的扁鹊相类,从此号为“扁鹊”。但根据司马迁的记载,扁鹊却极力否认他能让人起死回生——“扁鹊曰:‘越人非能生死人,此自当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而陈伟提到的文书中的扁鹊是秦越人,还是黄帝时期的扁鹊呢?无论文书中的扁鹊到底是谁,这个能“生死人”的人必定与北疆有关,难道他真的曾经获得了超越生死的力量?
  
  陈伟粲然一笑,“其实史记已经告诉了我们线索。扁鹊的医方中藏有史述和历法的隐笔,史记的原注中也曾经提到过,扁鹊传一节原本应当是医方,应与龟策、日者等数术放在一起。但是司马迁他却将扁鹊传放在了传记里。这一切的欲盖弥彰,只是为了隐藏‘禁方’的来源。谭教授,秦越人获得的这个禁方,恰恰是来自古墨山国,来自小河-古墓沟文化圈的遗存。它就是你曾和查海洋先生挖出的那具黑衣血契棺中的谜底,这个由小河先民中祭司代代传承、以生命守护的谜底,就是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这一番推测无懈可击,让我们全体哑口无言。严叔长长的呼吸了一下,像是一个如释重负的叹息。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秦所和小飞的尸体,情不自禁的叫了出来,“谭教授,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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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25:47 |只看该作者

  是的,我们回到了原地。经过两小时的沿崖行走,我们发现这个存放先人尸骨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岛。这个兀立的平台与其他岩壁并不相连,黑暗的裂隙阻隔了它。
  
  “这下好了,我们在这里做吃等死吧。”李大嘴一屁股坐在岩地上,显然刚才连续两个小时的行走让他疲惫不堪了。
  “确切的说是等死,吃的话,”老魏瞟了瞟笑嘻嘻挎着包的李仁熙,“食物已经没多少了。死前做个饱鬼上路只能是奢望。”
  “不过可以等黑衣女郎来复活我们,”李大嘴不无讥诮的看着陈伟,“念段咒语,然后我们原地复活,满血满蓝,精力值百分之百的回到美丽的S大。”
  “你错了,”陈伟摇摇头,“黑衣祭司从不念咒语。”
  我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在这绝境中我依然遏制不了自己该死的好奇心。在路上除了听陈伟和谭教授等人的对话分析,我内心的胡思乱想已经开始链接到那些曾经被我轻视甚至无视的巫术、法术身上。没准祝由术是真的,穿墙术也存在,那些满口咒语、宽袍大袖的江湖骗子中,藏着真实神迹。
  
  陈伟指了指心口,示意那张羊皮纸上所记载的一切都已在他的心中深深烙下印迹,“黑衣祭司是在部族的女性中严格挑选出来的,她们拥有异常的敏锐和与上天沟通的能力。一旦她们被选中,就要挖去双眼,刺穿耳膜,割去舌头,去除一切感官,完全靠心灵的精神世界接近神灵,听从上天的旨意。”
  
  陈伟的神情一改往日的猥琐,肃穆庄严,言语间充满了对黑衣祭司的敬畏和尊重。我们被这残酷的做法所震慑,瞠目结舌,无法言语。北疆先民的精神世界显然有他们一套独特的系统,这不是我们现代人所能理解和接受的。
  
  “陈伟,如你所说,重生必须在圣殿里进行么?”严叔开口问道。
  陈伟点点头,“是的,这是一套复杂而严密的仪式。具体怎么做我并不知道,羊皮纸上也没有记载。但我很明确一点,如果我们到达不了重生圣殿,那就只有死亡,永远的死在这里。”
  
  严叔闭上眼睛,静静的陷入了深思。埂子和老六把李仁熙遗留的挎包拿了起来,将食物和水统计了一下。
  “最多支撑三天,12个人最底限度的补给。”埂子低声道。
  “11个人,不必算上我。”严叔的脸色依然沉静,淡淡道:“谭教授,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小河墓地的棺材都是舟型棺,为何会有树死成舟这句话刻在石门处,为何在巨树下会有一艘船?”
  谭教授沉吟了片刻,“这是象征。古人对精神世界中的意念,往往以某些特定的实物进行象征。事实上在北欧一些地区的早期墓葬中,也有船型棺的存在。他们坚信要靠舟船渡过死后的死亡之海。”
  
  我注意到埂子的手又颤抖起来,他反复了握了几下,身上也有点发抖。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埂子走过去摸了摸严叔的额头,低声道:“严叔,你发烧了。”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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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9 09:28:26 |只看该作者

  魏大头从一片压缩饼干上撕下来半块,递给我。我有气无力的啃了两口,昏昏欲睡。这已是我们陷入绝境的第三天。长时间的处于黑暗中,我的生物钟已经彻底紊乱。最初我还时常能感觉到饥饿和口渴,到后来的时候已经不再那么盼望食物,只是感觉到虚弱,时刻都处在嗜睡的状态。李大嘴从陈伟手中夺过水壶,递给我,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喝一点。”
  
  我摇摇头,水太珍贵了,而且我也并不是太渴望它。陈伟嘀嘀咕咕道:“我才喝了一口。”
  
  我想这是注定了的事情,我们将死在这里。当水和食物耗尽,没有后援,周围是深渊和一望无边的黑暗,我们将在孤独和绝望中死去,和那些失踪在沙漠中的人一样,档案里写上“下落不明”四个字。
  “别沮丧,梁珂,”老魏安慰我道,“至少我们知道了古墨山国是怎么灭亡的,而且我们也许为进化论的变异环节增添了新的科学依据。师妹,就算死我们也要死的有尊严。”
  窦淼幽幽的声音响起,“再怎么有尊严也是死,发现这些奇特的生物也无法公诸于众,老魏,你的文物局长助理梦不仅破碎了,而且进化论的理论发展道路上也不会铭刻上你的名字。”
  老魏意识到窦淼说的都是对的,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水壶,忍住没喝。谭教授的目光落在老魏身上,眼神有些悲哀的神色。我知道她内心在关切着我们,而此刻的无能为力一定让视我们如孩子般的谭教授心中充满痛楚。
  
  良久之后,谭教授缓缓开口道,“这些天我在想,为何这些北疆先民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死在这里。现在我渐渐想通了,他们是选择了一种有尊严的方式死去。作为太阳下的子民,他们不愿让这种恶坦露于阳光下,而是将它深埋在地下。尊严,这是他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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