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在路上 作者:左岸
逝去的,早就化成了记忆深埋在心土之中,孤单寂寞如影随形,每个人都是独自上路,独自行走,偶尔,也在某个路口停留、问候…… 大约2000年的时候,与几位做户外的朋友相约徒步旅行,计划行走的路线是甘孜州至德格。其间,要翻越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雀儿山,朋友们都信心满满,一是因为那条路线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二是因为我们大家都是有经验的老驴了,有着超乎寻常面对苦难沉着应对的经验。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被旅馆的老板拉去吃饭,回来后,便卧床不起。翌日出发的时候,他们过来看我,同时也算是告别。长做户外的朋友大约都知道这其中的规则,计划好的事情,是不容许轻易改变的,他们没时间等我,我也不愿他们为了我而放弃这个酝酿已久的计划。他们把商议好的决定告诉我:我留下,留守甘孜,待到身体恢复之后,原路返回成都,在那里汇合。 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我完全的清醒过来,虽然脚下发飘,但我仍固执的认为,两天的休息,已经完成了体能上的储备,我决定追他们,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路线,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做这样的决定是冒险且不负责任的,因为那可能决定我以后要以怎样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但现在看来,要感谢当时的执着,那个决定给我带来的,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出发,按照约定路线前行,刚开始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很顺利,我粗略的计算了时间,只需两天,就能赶上他们,并可用胜利者的姿态去嘲弄他们的谨小慎微。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新路海,过了新路海之后,开始翻越雀儿山,那时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路上来往的车辆逐渐的少了起来,路途一下子变的遥远,目的地似乎也遥不可及了…… 八十公里的山路,走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里,我连一只鸟都没见过。直到今天我都没弄明白,在青藏铁路没有通车的情况下,作为康藏运输线的主干道,为什么在那么久的时间里,甚至连一辆军车都没有。我一个人走在山上,除了风声与迷茫的雾气,便只剩下脚下的路,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走出一山坳却又转进了另外的一个山坳,走出了一团迷雾,却又走进了另外的一片苍茫,就这样,不停的走着,越走越觉得自己的渺小,越走越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空旷虚无。 我似乎走进了鬼打墙的世界,一种巨大的不信任横亘在心,我失掉了所有的自信,我迫切的需要有人站出来,与我对话,与我交流,我要求证,要印证,要考证,我是否走错了,是否醒在了梦中?当我发现所有的参照物都只是死般沉寂的山时,我清楚的听到了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心脏仍旧澎湃激昂,而我,却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开始紧张,既而是铺天盖地奔袭而来的恐慌,我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只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呼吸也变的颤抖起来。死亡那么真实的来到我的面前。毫无预警。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死亡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因为那以为了轮回与重生,但在那之后,我认识到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那颗心。这样长久的挣扎中,心理再也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了,防线彻底崩溃。路也渐渐地变的模糊起来。我不再去想是否能走出去这样的问题了。所有的情思,焦虑,悔恨,挣扎都不重要了。后来,在离德格不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兵站,那么破旧的一栋小楼,突兀的立在那里,我甚至幽默的认为那是天堂的传达室。直到从里面走出一个士兵。 你永远都无法理解我那时的心情。现在想来,职位的升迁,或是投资的丰厚回报都不足以与那时的激动相比。只是说不出话,用尽最后的力气奔过去,抱住他,用一阵撕心裂肺呼天抢地的哭声,完成了最初的交流。半个小时,流完了这辈子最真实最具体的眼泪。不是伤心,不是激动,仅仅是为了相遇----与独立存活的个体生命间最平凡相遇,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星球上还有会这么可爱的生物。抛却所有繁杂的关系,纯净而诚挚的生物。 回来以后,人一下长大了许多,后来,在笔记中录下那段旅程的时候,我写下这样的一句话,用一段距离,用一段旅程,让自己感受并理解痛苦,从中学会感动与包容。用肆意奔流的眼泪作为一段旅程的句点,心才会永远都是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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