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洗礼--波臣

悲伤水妖

心灵的洗礼




波臣 著



　　这是冬日的一个星期天，学校通知全校班主任明天去一所中学听一位优秀班主任经验交流会，任何人没有特殊情况不得请假。尽管班主任老师都苦不堪言，却不得不去。这样的交流会，班主任一年不知听多少回，大都对这类交流会不以为然。其主要原因是这样的报告会，假的东西太多，精品的东西太少。所以这样的交流会大家只好马马虎虎地去听，做报告的也就心照不宣的夸夸其谈。

　　腊月里寒风刺骨，呼啸的北风把路边的积雪吹向半空，然后又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这样的鬼天气，累了一周的教师们，只想呆在家里好好休整一下。在温暖的家里，躺在软软的沙发上，看一会电视抑或看一会书，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因为路滑加上塞车，我们到时，报告会已经开始了。于是只好悄悄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主持人已然做完了简单的介绍，做报告的是一名女性老师。

　　“各位同仁们，大家上午好！我姓齐，叫我齐姐吧，首先声明：我只是一位来自一线的普通教师。”一个四五十岁的女教师坐在主席台上，不显山露水地做了开场白。她没有像往常的做报告的人，先让主持人把自己头上的光环亮出来，是省级，或是全国级别的优秀班主任，或是什么优秀教师、优秀工作者等等一系列头衔。

　　“今天我来不是做报告，也不想用费话套话来浪费大家的时间，大家的时间宝贵着呢，这样天气的休息日，应是一个睡懒觉，做清梦的好天气，外面的天气多冷啊。”她顿了一下，仿佛在听外面的风声。寒风吹过光秃秃地树枝，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她坦诚的语言不由地让大家会心的一笑，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其实，今天邀请我来呢，我也没有做太多的准备，那我就与在座的各位同仁来谈谈心，谈谈生活，顺便谈谈工作。也许我三十六年的工作经历对大家有所帮助，交流的时候，大家不必拘泥话题，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就问什么问题？好不好？”她征询的目光向全场扫视了一遍，看到大家都认真的注视着，她微微笑了笑。“做为老大姐，我说起来可就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啦。”

　　其实，从她开始的第一句话，大家就把好奇心提到了嘴边，只不过是没有问出来而已。这样的报告会很新颖，不是主席台上的人为自己歌功颂德，也没有那干巴巴的大道理与枯燥的说教。

　　下面的窃窃私语中甚至传来轻轻地喊声“好”。

　　因为刚才她说自己三十六年的工作经历，让人不由得心存疑问。三十六年的教龄啊，在我们的印象中应是白发苍苍，颤颤微微的老人形象了。

　　“齐老师，不，齐大姐，请问你芳龄多少？你说你是老大姐，那也不一定！这里八百多名教师呢，其中没有比你大的么？你说工作已经三十六年了？我想证实一下，是不是我听错了？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唐突？”刚才那个在台下喊‘好’的小伙子有点莽撞地站起来问，他说话声音有点急促，但没有丝毫恶意。

　　“呵呵，没有唐突，这很正常的啊，我们本来就是交流会啊，有问题尽管问。不过，说芳龄就有点过时了啊，我已经五十五了，下半年就要退休了。我从19岁参加工作，算一算是不是36年的教龄了呢？”她笑呵呵地回问，“在坐的各位老师，年龄有五十五的么？”

　　“肯定没有啊，前辈。”刚才那个小伙子连头都没有回，他之所以改称前辈，是因为他心中多了一份尊重。小伙子很清楚，别说是五十四，就是四十多岁的教师也很少做班主任的了。在我们这里，女教师五十就内退，男的五十五内退。好多教师到了四十多就准备向后勤工作转移了。更别说做又苦又累的班主任了。她能把班主任工作做到退休，在我们这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因为刚才的小伙子开了个好头，所以大家伙就直言不讳地交流起来。有些问题也很尖锐，有些也很无奈。

　　“听刚才主持人介绍你说你一直干着毕业班的班主任，还是毕业年级的级部主任，语文学科的教研组长，毕业年级的级部主任，你感觉不到累么？”最前排的一个身穿青色运动服的高个男教师站起来问，他高高的个头，魁梧的身材，一看就是运动场上的健将。

　　“呵呵，累呀，当然累”。齐老师笑了笑，善意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提问的小伙子，说：“小伙子，能看出来你的身板是打篮球的好材料，看来你很喜欢运动吧！”

　　“嗯，我是一名体育老师，喜欢的运动很多，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蓝球。”他浑厚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自豪。

　　“那你说，你打球累不累？”齐老师笑了。

　　“累呀，可很快乐。”他一脸的疑惑。

　　“这就对了，我与你一样，也累，可也快乐，只不过是我们快乐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她脸上洋溢阳光的笑。“我喜欢与学生们呆在一起，每天七点到校，中午与学生们一起在餐厅里就餐，午后去办公室的藤椅上躺着休息一会儿。下午放学后与学生一起回家，就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着。”

　　“会不会是也有很多的钱啊？”不高的声音，却有些刺耳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呵呵，当然有钱，还不少呢。我们那里条件要好些，班主任费每月二百元，级部主任补助费二百元，学科组长也是二百元。当然每年毕业升学还有奖金，最多的时候有的教师能拿到八九千元。”

　　她一点也不避讳钱。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也是啊，都是生活在凡尘下的人，谁能会靠喝西北风生活呢，她也是人，不是神！

　　这时，主持人拿过了话筒，“我中间插几句话啊，今天与齐老师交谈时听说的，她的工资比我们这里高出很多。她所在市里工资高，教师工资全市统筹安排，现在她是特级教师，享受国务院津贴，每月杂七杂八地加起来共有七千多元。”

　　“哇……”下面惊叹声一片。“比我们刚参加工作人高出二倍多！光补助费与奖金就与我们的工资差不多啊！”许多人心里默默地算一笔帐。

　　“静一下，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主持人用手向下压了压声音。“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就是我们的齐大姐，从去年开始，她一个人捐赠着汶川灾区十个孩子的生活与学习的费用。”主持人目光注视着她，说得很激动，脸色红了起来，声音有些阻塞。

　　会场一下静了下来，这很超出大家的想像。每个人敬佩的目光里多了些许的感动，都默默地体味着主持人话语的份量。

　　“齐大姐，我们班里有相当一部分学生不愿意学习，特别是高个子男生，不过，在每次的运动会上，却是为班争光的功臣，你说我应怎么办？”一个中年教师挠着头皮说，其实，这是学校里的共性问题，任谁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嗯，每个学生有每个学生的特点，我不了解你的学生，给不出具体的建议，不过，我可以把我处理这事的经验告诉你们，合适与否就不得而知了。去年，我刚接手班时，里面就有几个让人头痛的学生。我对他们很熟悉，因为他们几个是我校篮球队的，球打得很出色，可是对学习很不耐烦，任课教师多次向我诉苦。于是我找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却成效甚微。于是，一天下午的第一节，我找到正在操场上逃课的他们，说，你们不是很愿意玩么？我陪你们玩。不过，我们来打个赌，要是你们玩不过我，那么，你们以后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里学习。他们几个一听打赌，感觉好玩，就答应了我的条件，问我玩什么？我说，我们比赛跑步，要是最后你们落在我的后面，我就再也不管你们的学习了。他们很是意外，很有些诧异，但还是同意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我是必输无疑。比赛开始了，他们远远得跑在我的前面。当时是初秋的中午，天气炎热，我当然跑不过他们，当时，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不过，他们却也没有把我拉得太远，就这样一圈一圈地跑下去。最后，我累得摔倒在地上，他们把我们扶了起来，我却把他们推开，爬起来继续跑，我的目的要在意志上打败他们。所以，当我终于累得晕倒在地上时，他们都哭了，承认自己输了。说，他们一定要好好的学习，再也不逃课了。那次，累得我在医院里打了两天点滴，那几个学生一放学就去医院看我，每个人还写了血书，说要好好地学习，否则就对不起我的良苦用心。医生也对我说，你不是在工作，你是在玩命呢。”

　　她谈笑风生，轻描淡写。而我们却听得胆颤心惊，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流着汗在操场上与小青年在较劲，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要是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此时的我们，被齐大姐的精神感动了，心被她紧紧地揪住了。

　　“齐大姐，要是班里有个学生每天放学不回家，而偷着去上网吧，你会怎么办？”一个男教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会场。这是问得一个很专业的，但对每一个班主任却都很头疼的问题。

　　“其实，我们班也有这样一个学生，刚接手这个班时，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我做过他几次的思想工作，表面上他听我的话，也下过保证，可后来，他还是管不住自己。于是，我也不再劝说他了，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有用。我就改变方法，什么办法呢？就是每天下午放学时，我就跟着他，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反正，有我在，你是不可能上网的。坚持了两个月，那个学生都求我了，说，老师妈妈，我真服你了，我再也不去网吧了，你不要跟着我了，好不好？”她很愉悦的回答了这个难题，特别是‘老师妈妈’那有点诙谐的口气把大家都逗笑了。“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的学生就是我的孩子”，她又补充着说。

　　“每个孩子都有善良的一面，我们班主任要做得工作就是把它挖掘出来，把每个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那么什么事就难不倒我们了。因为，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是‘不放弃，不抛弃’。”

　　她说的话很值得我们在场的每一位去思考。

　　“你不照顾自己的孩子么？”一个中年女教师站了起来问，看来她正被孩子与工作的关系困惑着。这是人到中年必然要面对的问题。

　　“孩子在上研究生呢，想照顾也照顾不上呢。”她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神情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女儿。

　　“那你的丈夫呢？他是做什么的工作的？你不照顾自己的丈夫么？？”看来那个女教师面临的问题还真不少。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用手轻轻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似乎有泪光在闪动，也许是有难言之隐。

　　这时，整个报告大厅静静地，没有人说话，连针掉到地上都会听到，每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这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一个真正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工作与家庭两者都不能抛弃，舍了哪一方，都是不合人之常情。而舍小家顾大家的工作方式，真得不适合芸芸众生。

　　主持人打破了沉寂，向齐老师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我们，声音有些低沉，“我来为大家回答这个问题，齐老师的丈夫也是教师，不过去年去世了，也许我们没有忘记去年感动全省十大人物评选中有一个男教师为了救落水的三个学生，先后三次潜入水底。学生全得救了，而他的丈夫却再也没有能上来……”

　　此时的报告厅里涌动着一种难言的情感，大家的心都被震撼了，好多人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不约而同的，大家站了起来，向着齐大姐深深鞠了一躬……

　　那天的报告会结束的很早，她说她还要赶回去，她与她的学生早已约好，要去看望一个患白血病的学生。走时，她留下了这次做报告会的演讲费，说留给困难的学生吧，算是一个临近退休的老师的一份心意。

　　那天的报告会，是我一生中听到得就精彩的报告会，没有过多的客套话，也没有生硬的大道理，但却震动了每一个在场人的心灵。她无私的爱，她坦荡的胸怀，她真诚的语言打动了每一位老师。也许，从她的身上，我们发现了自己很多卑微的东西，也洗掉了蒙在我们心灵上太多的污垢。

　　那天，我们一起目送她离去，看着她略有些微驼的背，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太多的感慨，也有衷心的祝福：祝大姐一路走好。

原文出自：（中国文学家园网站：www.wenxuejiayuan.com）

森森

 

认真的做一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爱别人就是爱自己。

柔儿

深深地感动，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