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苏东坡所想
记得在学校读苏东坡豪放诗词的时候,老师给我讲了一段野史。 有一天吃完饭,苏东坡心满意足地腆着肚子,问他那成群的妻妾:“你们说说,我肚子里装得什么?” 娇妻爱妾纷纷说道,满肚子都是文章,满肚子都是见识。唯独最小最聪明的侍妾朝云口无遮拦:“先生一肚子不合时宜。” 苏东坡哈哈大笑,连声称是。 以苏东坡之才,治国安邦都富余。可他是个文人,文人总改不了有感而发、不平则鸣的毛病(当然了,没这毛病就啥也写不出来),所以总是得罪人。大凡名冠一时的名儒大家,无论政敌当道还是同党秉政,都不受欢迎,就是因为他们的“骂功”总是针对当权派。苏东坡最后孤身一人流放到海南岛,在蛇蝎衍生的椰林里了此残生,无非是这些林林总总的历史存照的一次翻版而已。 文人往往在智慧和情商上早熟,可是在人情世故上一辈子也成熟不了。骚人墨客肯定是童心未泯的人,用孩子般的天真感知社会和人生,不受习惯和成见所囿,常常会有令人惊异的新鲜体验和振聋发聩的独到发现,不免显得不通世故,不合时宜。 “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这种纯自然的个性奔泻,是文人的固执,也是文人的执著。 老姐儿接触的人里凡是称得起“文人”的,大都有这份执著。他们好像永远是童稚时代的宠儿,但并不停滞和封闭,终身保持孩子般的思维速率。具有文人气质的人,一旦尝到了这种快乐就不能自拔,他一生的执著就是对外界独特新鲜的感受---美感。美感对他们来说,贫如乞丐,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富可敌国,也可能永生郁郁寡欢。 美感就是孩子的感觉,纯朴而不雕琢,新鲜而不因袭。除了孩子,老姐儿不知道还有谁能无偿占有美感。雕琢伪造感觉,因袭麻痹感觉,不幸沦落为大人的人们,丧失了感觉机能,也就丧失了美感。 可惜,世界是成人统治的。他们自以为是且势力巨大,像惩戒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惩戒所有的童心不灭。这样的例子就不必一一列举了,文人以身殉美感的,不可胜数。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唯一途径就是超脱,执著于美感的人必须有超脱之道,以维系心理的平衡,越是执著越需要超脱,一直超脱到居穴茹血漠视文明,执著也就到家了。这就是文学与哲学的结合,颐养天年的文人,哪个不是兼备哲学的人生态度呢?歌德、托尔斯泰、王安石、苏东坡……像样的文学家都是哲学家。 实现美感作为一个对象化过程,其实就是超脱自己。我们经常看到一些人,总是执著于特定美感对象的追求,他们的美感是固化在这些对象身上的,一旦失去对象就失去美感,他们永远不能成为美感的主人,反而被美感对象所奴役。是什么令他们忘记美感的灵魂其实是无限呢?是对美感的占用欲望,私欲令他们丧失了自由。 所以,只有执著审美的人生态度还不够,文人的超脱,在于没有狭隘的占用欲望,他的感觉是个人的,也一定是大众的。 还是以苏东坡的野史轶闻来结尾: 苏东坡在谪居岭南时,有一回在山间行走,十分疲劳,可是离家还很远。他无助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突然悟到:人本自然之子,在大自然怀抱之中,何处不能安歇?于是“心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倒在山野之间呼呼大睡。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东坡
老姐儿看懂了:哲学是文学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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