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玲蒂是后来改的名字,小时候,她叫领弟,是要领一个弟弟来的意思。在家里,她排行老二。大姐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到了她的出生,她的名字就成了一种渴望。在农村,一开怀就是两个女儿,多少有点为子嗣担忧了,所以,她就有了这个名字:领弟。
从小她就很乖巧,很善于揣测大人们的心思,但她还是没有给父母领回一个弟弟来,尽管她是多么想能有个弟弟。后来有了妹妹,牵弟。妹妹还是好命,果真,牵了个弟弟回来。
弟弟的出生,玲蒂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玲蒂带着妹妹跋涉在雪地里,去几里外的外婆家。玲蒂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外婆,外婆也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女孩。但玲蒂却能把那小小的不喜欢藏的深深的,无视外婆的厌弃的目光,一样没心肝的向外婆撒娇,将外婆本来就不坚硬的心哄的软软的。
那天,刚到外婆家不久,就看见爸爸匆匆的赶来,向外婆报喜。就这样,玲蒂真的有了一个弟弟。外婆喜极而泣,为了女儿终于可以挺直胸膛做人。小小的玲蒂从外婆的泪光里好像看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其实,还是庆幸玲蒂生在一个好时代,她没有继承母亲的生活。农村重男轻女的旧观念只影响了她的童年、少年和她的名字,还让她更加刻苦的学习。她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改变她的命运。
十几岁时,她考上了护校。那种国家补贴的中专,不需要交任何学费,而且每月发伙食费。
本来,父亲的想法是,女孩子上完初中就可以了,干两年活就可以出嫁了。没想到,玲蒂竟考上了护校。有心不想让她去上,可玲蒂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保证,上学期间,不要家里一分钱,而且,出嫁时不要家里一分钱嫁妆。
就这样,玲蒂来到了繁华的金陵,带着自己的梦想,也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报名时,她把名字由领弟改成了玲蒂,而且,表现出她超强的适应能力。很快,她就和辅导员混得称姐道妹。入学年龄偏大又善解人意,很快就成了辅导员的左右手。
只是在第二天,送她的父亲要离开的时候,她哭得比谁都凶。父亲的衣领被她拽的歪斜了,衣襟上沾上了鼻涕眼泪,最后,父亲有点恼了,眉头皱起了一个疙瘩。但在众多的同学面前,慈祥的父亲还是皱着眉头拍打着玲蒂的肩,半拖半拽的将女儿拉到门外安慰。一会儿,玲蒂抽泣着回来收拾凌乱的床铺。眼睛红红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被褥理了整整一个晚上。也许,她需要整理的是以前的再也不会重复的生活和以后她承诺下的生活将如何度过。
二
自从走出那个小村子,玲蒂一直都是幸福的。每月23元的伙食费使她真的能够不向父母要一分钱,还能略有节余。虽然,同学们都认为玲蒂过得太苦,但灵蒂心里幸福着哩。
三年的护校生活,让灵蒂从里到外变了个样。原本干瘦的向芦柴杆一样的身体,如今象水葱一样的水灵;发黄干枯的头发也变得润泽黑亮;一双大眼睛更是善察别人心事了。
这样的玲蒂在实习时就表现突出,这样的玲蒂毕业后也就直接留在了实习单位。那是一个大医院,这样的工作是三年前在小村子里涕泪交加的恳求父亲,要求上学的玲蒂所无法想象的。
玲蒂工作了,恋爱了。玲蒂的幸福象春天满山的野春鹃一样简单。
玲蒂在护校时,就有便血的毛病,她一直以为那是痔疮。自己就是学医的,所以一直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了男朋友国,才有人真正意义上的关心她的身体。
那天,国说:“你自己就在医院上班,顺便去查一查。”灵蒂暖融融的应着。真的听话的去查了。可是,一查就查出了一个惊天的结果:灵蒂患的不是痔疮,而是直肠癌!这样的结果,玲蒂不用看诊断书就从同事们的表情中读出来了。她灰白着脸,坚持扶着墙走出诊室。
国来了,扶起摇摇欲坠的玲蒂。玲蒂干哑着嗓子,喃喃地问:“你不会不要我吧!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从这栋楼上跳下去!”国心疼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一个劲的重复:“要你!我要你!你要是跳楼的话,我和你一起跳!”
婚礼在玲蒂手术后的一年后举行。玲蒂的婚礼是最隆重的,分别了三年的同学从各地赶来,医院腾出一间库房作为她们的新房。在鲜花和祝福中,玲蒂成了最娇艳、最幸福的新娘。新郎体贴的扶着玲蒂,玲蒂笑得那么灿烂,象一朵春天里的甜杏。
婚后的幸福生活使玲蒂的身体很快的恢复。复工以后,玲蒂更加快乐了,每天都能看见玲蒂灿烂的笑脸。疾病没有打倒玲蒂,反而使玲蒂更加热爱身边人和事。
两年后,玲蒂作了母亲,有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忙碌的玲蒂却更加丰满了,就象风雨过后愈加蓬勃的野草。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应该是一个很美满的结局,可是玲蒂的命运却总是多风多雨。
三
与她结婚十年的丈夫,也就是那个在她病重时,给她无限深情的国,忽然有了新欢。与她相爱十年的丈夫,终于不能经受岁月渐老的考验。爱情的弱点在癌细胞还没有将她打倒之前就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