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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同学（片段）
元旦的早晨，我还没有起床，电话铃响了，女儿推门进来，将无绳电话递给我，“老爸，你的电话，别没完没了的，我正在等一个同学的电话那。”电话是胡秋打来的。 “喂，老伙计，元旦快乐，我在上海，”
“怎么想起回国内过年了，” “美国那边都结束了，拿到了绿卡，老婆也拜拜了，这次回上海开始我的新生活。” “还是你潇洒，回到国内有什么打算，” “先歇歇再说，这几年太累了，前几天泡上一妞，川妹子，激情似火，刚和她做完爱，就给你打电话。” “你小子太损了，这不是馋我吗。” “那好办，尽快找个机会来上海，我让你解馋。” 女儿推门进来，用眼睛瞪我。 “好啦，先谈到这，保持联系。” 我放下电话，看了一眼床头桌上的闹钟，刚好9点。虽然睡意全无，却不想起床，脑子里仍在想胡秋刚才的电话。20多年前，我和胡秋同在北方的一所理工科大学读书，那时我们10个人住一个寝室。新生报到那天，他是10个室友中装束最特别的一个。上身的粗布白汗衫由于汗渍几乎呈黄色，下身的灰布裤子裤腿挽到膝盖下，脚下一双黑面圆口布鞋，肩上一棵乌亮的圆木杆，两头担着一卷行李和一只白布口袋，典型的一个乡下佬。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日后成了我的下铺，成了我大学最要好的同学，成了毕业后20年间令我始终牵挂的朋友。
胡秋的老家在湖南乡下，兄妹5人排行老幺，是家里唯一出来读大学的人。我是北方人，当时在我的意识中，南方人短小聪明细腻，是中国人中的优等人种，湖南人因是毛泽东的同乡又对我产生格外的吸引力。所以从和胡秋相识的那天起，我就注意观察他，从他的身上感受湖南人的特质。开学不久，在一次年级全体大会上，辅导员老师提出要选一名同学义务为大家收发邮件，当问到是否有人自愿做这件事时，在场的100多人中唯有胡秋站了起来，说了句我来试一试。那天他坐在最后一排，大家寻着声音望过去，由于逆光，只能看清他的轮廓，瘦弱的身材和蓬乱的头发，他从此一干就是4年。也是开学不久，大家开始从图书馆借书，别人借阅的都是与课程有关的参考书，他却借了一本郭沫若的诗集。一天晚上熄灯后，胡秋在黑暗的寝室里给室友们背诵郭沫若的《炉中煤》，他很投入，但他的一口浓重的湖南腔却使他的投入显得有些夸张，暗中的角落里传来笑声。这两件事让我意识到这个湖南人的确是个另类，这一发现令我感到兴奋。一个周日，我邀胡秋一起到学校周围的山里整整转了一天，就是那一天奠定了我们之间后来的友谊。
这次推门进来的是老婆，冲我嚷到，“你那包已经跨了年度的臭袜子打算什么时候洗”。
我开始穿衣服，然后进了卫生间，从塑料袋里往外掏袜子。这一令老婆深恶痛绝的习惯是在大学养成的，从根上讲还是受了胡秋的影响。他在4年里始终穿的就是从家里带来的两双袜子，是那种乡下手织的粗线袜子。我曾仔细观察过，他每双袜子使用周期大约一个星期，然后不洗，放在脸盆里通过自然蒸发除湿除味。经过长期反复的蒸发与沉淀，那两双袜子就像新出锅的油条长了筋骨，袜口冲下可以立而不倒。我也开始效仿他的做法，但每当袜子逼近立而不倒的程度便弃之，从未给别人留下取笑的把柄。毕业后结婚前，我的袜子都由老娘洗，结婚后第一年老婆帮我洗，后来吵了一次嘴，从此由我自己洗，不久老毛病复发。
袜子刚洗完，老婆又安排我整理东西。我现在住的房子刚搬来不久，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我曾建议元旦放假出去玩两天，可老婆不同意，坚持要在家里收拾东西，无奈只好顺从她，但我提出一个条件，我只负责收拾自己的东西。所谓我自己的东西就是多年攒下的十几箱书籍。结婚后我共搬了4次家，每次搬家都要丢弃许多旧家具和物件，有句老话说，搬家3次顶上失火一回。可这些书却一直跟随我。我来到楼下的库房，把那些买了未读和读过应该再读的书分捡出来，摆放到书房的书架上。我的藏书很杂，大部分都是人文类书籍。有几套旧的线装书，是我保存的父亲唯一的遗物，上面有父亲的名章。另外还有读大学期间买下的许多文学书籍，其中有几本书的扉页上有胡秋的签名，当时我们常常交换各自借来的或买来的书，有时忘记了归还。那时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30几元，节省下来的一点钱只能买几本薄书。真正满足我贪婪的读书欲望靠得还是学校的图书馆。大学的4年间除了正常上课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图书馆中度过，阅读了大量文史书籍和名人传记。我至今依然清晰记得当年的情景，每次从图书馆出来，在经过了一番异度空间的精神遨游，神智还处于恍惚之中，常常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同学。胡秋也是图书馆的常客，但他并不满足书本上的交流，不久他结识了几位高年级的老乡，都是不务正业的同道，常常在一起聚会，神侃海聊。每当有这样的聚会，胡秋总是熄灯后才回到寝室，常常不洗漱便躺在床上，黑暗里瞪着一双眼睛。我至今还保留着胡秋的一幅照片，他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眺望远处的海面，双膝间摊开着一本书。他并不是在做秀，那段时间他总是随身携带着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如痴如醉。这是胡秋留给我最美好的形象。 | 
发表于 2008-6-25 15: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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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01:09: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