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父亲不老,那是安慰父亲的话。已退休了的父亲两鬓已经花白了,喝茶的时间多了,也越来越怀旧了。故乡越来越多的挂在嘴边、写在纸上、作在梦里。
父亲在15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的故乡-金陵。半个世纪的岁月变迁,故乡的记忆在父亲的心里日久弥新。父亲在《老屋》里详细的写着屋外的街道,庭院的布局,房客的姓氏,室内的陈设以及柴房里的野猫,还有那棵结满了枇杷的老树……对于经历了60多年的风雨漂泊的老人来说,儿时的记忆是那么顽固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无法忘却。父亲对故乡的深情溢满了纸页。父亲在《我的十岁生日》里,写到了对外婆、小姨和小伙伴永顺的缅怀和愧疚;在《我的毛弟》里,写到了对夭折的毛弟的怀念和惋惜。父亲的乡愁是随手可及的,一只碗,一杯茶都可以是故乡之梦的引子。 父亲的故乡不可避免的写在我的档案的祖籍一栏里。但我对南京的记忆却是从懵懵懂懂的学校生活开始的。那日,父亲把我送到学校的时候,曾经这么说,‘当年,我是15岁从南京去了连云港;你呢,15岁从连云港回到南京’。那时还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用“回”这个字。在不可抑制的想家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到,我的故乡是连云港!那时,我深刻地想念方兴未艾的华联广场,想念有着水泥座位的南广场,想念晚间可以放映幕布电影的新浦公园……每次放假的时候都是迫不及待的整理好行李,每次返校的时候总是挥手再挥手,挥不去的仍是乡愁。 在回连工作后,我又在怀念起金陵了。也许是金陵和我的青春粘合在一起了。经常想起我的上铺,想起我的班长,我的同桌;怀念已不清亮的秦淮河,怀念朝天宫嘈杂的古玩市场,怀念莫愁湖的那一片竹林以及夫子庙各种让人垂涎的小吃。 经常和父亲一起怀念起美丽的金陵来了。在父亲的心里,故乡是慈祥的、质朴的、温馨的,是锈蚀的门钉和光滑的石鼓组成的,是沉甸甸的。象浓得化不开的乳汁滋养着父亲的人生,化成父亲两鬓的华发,沉在父亲额头的皱纹里。我心里的金陵是轻扬的、浪漫的、绚丽的,是桂花树下的书声和枯叶铺径的轻愁组成的,是含糊不清的。象懵懵懂懂的初恋睡在心底,化成落花秋雨中的惆怅。 退休以后的父亲开始策划返乡之旅。其实,金陵不远,想去很容易,但在父亲的心里却是一件非常郑重的事。父亲早在半年前就开始问及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的休假时间,两个外孙都已上学,也不能影响功课。终于在去年的五一,父亲领着仍然人数不全的队伍回到了金陵。 那一次的回归,成了父亲回来之后长达半年之久的话题。从邻居夏婆婆到儿时的伙伴,从耄耋之年的舅爷爷到絮叨而又无微不至的姑妈。老屋早已拆除,屋外的街道变宽了几倍,那棵结满枇杷的老树早已不在了。父亲的乡愁又着陆在新建的高楼、扩宽的道路以及绿树环抱的公园上了。 乡愁就像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将离家的游子紧紧的牵着。故乡对于游子来说,却是永远也化不开的心结,必要时时地温习,与茶共饮,与梦同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