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遇见一块地荒着没长庄稼

冷水沏茶

                    遇见一块地荒着没长庄稼

                                                                                崔士学

    就是那么一次的峰回路转，一座山的侧面，一道梁的后面，也或是一道坡的下面，一块地就那么荒着来到你的面前了。

    远处的大片田野，身边小块的垄畦，一天走不到头的长垄，或是转不开屁股的磨盘地，都是那么多庄稼的身影在弥漫，都是那么多的拥挤在播撒。在洼地里迎风晃晃儿的那些高棵的玉米，高梁，在山坡上蔫着头的矮棵谷子，黍子，还有贴着地垄匍匐着的那些藤蔓牵扯着的地瓜，西瓜。你看过的一个又一个地方都站满了庄稼，你的眼神就象在庄稼地里被轰起的一只鸟儿不知道该在哪可以落下。

    就是这么一块地荒着，没长庄稼，让你可以坐下来歇息一下。

    一块地荒着，什么都长了，就是没长庄稼。我想看见的那么多的草本植物，都还是曾经的样子，就在那一片荒野里长着。这让我羡慕也让我嫉妒。去哪里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去怎样坚持那些不被打扰的生长。

    土地上长满庄稼，这只是人的主意，本不是土地的表达。人们把庄稼放养在了土地，属于土地自己的那么多想法就都被压蜷在了地下。庄稼是人对于土地不容分说的拥有，草木的滋生只是土地禁不住蔓延出来的那一部分想法。如果允许，你或许可以走近一块没长庄稼的土地，你看看那个样子才是土地最真实的样子，你看看那个样子才是土地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还拥有足够的谦逊和耐心，你或许还可以听见土地未曾和别人诉说过的表达。

    荒地不长庄稼可是荒地一点都不寂寞，荒地自己就是个世界呢。荒地儿，你看着杂乱的荒野其实是循着最有规则的安排，不过也是，自然的条理人又有多少可以理得清呢。要是说荒地里什么都有，有谁可以相信呢。要是说荒地里什么都没有，又有谁可以同意呢。

    遇见谁可以让我们面目安详，又是找到什么可以让我们内心清凉。

    是没有人走过，可是荒地里的路绵延漫长，四通八达。黄脊毛兔子的路，在一丛荆条下转向南面的山沟了，沙斑鸠的路在两棵紫花苜蓿间向北拐向一尊土崖后面了。蚂蚁的路蜿蜒不见了，蛐蛐的路直直的过来了。一阵风进来，悄不声息了，一阵风远去，跑土扬场的。还有那么多看不见的路在荒野里静静的滋长，还有那么多琢磨不定的方向在荒野里悄悄的出发。我是这么想，要是我码清楚了荒野里明明暗暗的那些路，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我就都可以到达。

    荒地里没有人说话，可是荒地一点都不寂寞，荒地里有那么多即兴的演奏呢，那些都是随心所欲的音符。顺着南面山梁来的风是横笛在响呢，沿着北面河道来的风是竖箫在吹呢。顺着草叶洒的雨滴疾呢，应着树杈落的雪花缓呢。一只鸟叫另一只鸟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呢，一只虫喊另一只虫的声音一会断一会续呢。如果可以安下身来，在荒野里呆上一天，我是不可以听得到荒野里四季的动静。如果可以静下心来，在荒野里呆上一年，我是不可以听得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响。

    太阳落了，没有一盏灯自作主张的亮着，荒野被黑色淹没。太阳出了，那些所有的眼睛就都醒了，荒野就被白天涂抹。草是跟着春天绿的，树叶是随着秋天黄的。那么素的叶子，那么艳的花朵，那么亮的羽毛，那么暗的毛色，都是这个荒野里错落有致的排列，组合。黑白分明的日子，荒野里可以找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丹青水墨。

    遇见一块地荒着，不见一棵庄稼。就象遇见一个人闲着,不说一句话。

    走过来的那些路，你可以听见每个人都在抢着讲话，没有人愿意倾听。沉默的人满腹委屈，讲话的人说出来的都是道理。你知道村里结果的那些树需要歇枝，你知道村里的打粮食的那些庄稼也得轮茬。让一块地也可以歇息，也是人们对一块地的理解。

    那些连绵生长的土地也不就是只为了人类才在天底下铺展漫延。每一个人都有选择安详的借口，每一块土地都拥有选择空旷的理由。其实到后来也会是这样，到后来一定会是大地选择了大地上的一切。人在大地上奔波俯仰，其实人在大地上也不象人自己想的是属于那么隆重的选项。

    或许空一个格不是遗憾，也或许有一棵树花没满枝不奇怪。有一段路没走可能不是错，有一件事没做可能也并不坏。

    天空高远，就总会有一块地在远方的天底下荒着没长庄稼。大地深邃，就总会有一块地在更高的天底下沉默着始终也不曾说出声来一句话。

 

 

小憩

天空高远，就总会有一块地在远方的天底下荒着没长庄稼。

大地深邃，就总会有一块地在更高的天底下沉默着始终也不曾说出声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