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来颇染微恙,持续的感冒加上腿疾,这一月来几种药交替来喝,只是不见效验,心里隐隐有点着急,甚无意绪。网络来得少了,每晚拥被高卧,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虽说情疏迹远,桂花的香气雨中还是隐约可闻,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这种慵懒的感觉久了便也觉惬意。 也顺便看看谍战电视剧《断刺》,这在我是不常有的,自《暗算》、《潜伏》以来,谍战片泛滥成灾,能够超越以上两部的可以说是没有。这个电视剧因为是柳云龙主演,所以调台的时候不由地看了几眼,照例是幼稚拙劣、漏洞百出的情节,真可惜了柳云龙沉稳内敛的性格和滴水不露的精湛演技。只是看到剧中军统女特务和共产党的叛徒对话中有这样一句: “ 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 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不由得暗笑了。这句诗在剧中用得虽不伦不类了点,但到底显得编剧还是读了点书的。起码让我因这个电视剧想起徐志摩的那首诗《这年头活着不易》来。
今秋的天气老是一霎微雨一霎风的,桂花开得早也落得早,空对着满地碎金,数点疏花,只是惆怅得紧。
好在这两天倒是晴得爽脆,秋阳明丽可喜,上班的日子也是难得地清闲。上午同事香推门进来兴奋地告我:“后山的梧桐子落了,可以拾来炒着吃呀,很香呢!”我听了很是吃惊,梧桐子可以吃吗?倒没见过呢,再说那梧桐树在哪儿,以往怎么没见?
记起这山中所多的是油桐树,春天会开一簇簇雪白的花,花谢后结着蛋形碧绿的果实,据说秋天果实成熟了可以拿来榨油,是一种上好的家具油漆。不知为何梧桐树倒不多见。
记忆中还是幼时后院那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有着硕大浓密的碧绿叶片,满树披拂下来, 一院生凉。春天的时候满树开着喇叭形的花朵,花心洁白,外延浅紫,像紫白衫子的素颜女子,袅袅婷婷地很是娟秀美丽。花谢的时候,轻轻悄悄坠落一地,仿佛纨扇见弃,很有几分凄凉伤感。幼年的我常在树下拣桐花玩,落了的桐花会分泌一种粘液,花心里常藏着蚂蚁或者是其他不知名的小虫子,因为这个缘故,大人往往不许拣花,吓唬我说花中的虫子会顺着鼻孔爬进身体里,年幼的我便会吓得不敢再捡。夏天日头正烈的正午,常趁大人睡熟的时候偷溜出来,在梧桐树下的浓荫里捉蟋蟀玩,或是拿一根小棍子掏树下知了藏身的地洞。桂霭铜荫坐举觞,是富贵人家的盛宴,我家每晚搬了桌椅在梧桐树下的晚饭,常常是一大盆蔬菜汤,一盘大白馒头,外加白米稀饭,日子虽清苦,小孩子并不以为意,照样吃得舒心畅快。
如今儿时的那片桐荫宛在,对于梧桐树的记忆却渐渐模糊了。和香一起爬上后山,终于见到那唯一一株梧桐树。一样很高大的梧桐,在大片杂树灌木间显得有些落落寡合。不知为何跟记忆中的梧桐树两样 ,叶子并不繁密,似乎小了很多,枝条也过于稀疏,似乎不足以撑起一片浓荫,是因为秋天叶落了的缘故吗?可梧桐叶还绿着呢!树上挂着枯黄的成熟了的果实,确切说应是它的种子才对,像一串串古铜色的铃铛,一阵风过,枯黄的果实纷纷跌落,在一片矮树丛中消失不见。我弯腰拾起脚下一枚梧桐的果实,长勺形的脆硬的叶片包裹住三五粒梧桐籽,看上去就像紫茉莉花的种子。剥开来有点像刚成熟的葵花子,颜色和味道都像,可以炒着吃就是它了。香说,太可惜了,树太高,离我们又太远,我们能找到的梧桐子很少,炒着吃看来是不现实了,只能看看了,说着无限遗憾地砸吧咂吧嘴。
突然想起古诗文中的许多关于梧桐树的意象,仿佛都跟这棵梧桐无涉。这样萧瑟寂寥的梧桐树呀,它不是我儿时记忆里带给我许多清欢佳趣的那一株,也不是临风奏弦、引凤来栖的那一株。那么它,应是李易安情怀衰晚,无限寥落时见到的那一株吧。
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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