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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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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8 23:06: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在我看来，现在写东西的人有这么四种：

    　　第一种人成名已久——这里所谓已久，不是像巴金老先生那样从“五四”一直写到改革开放以后，大概其也就三十多年左右——三十多年前的时候，文学刚刚从只能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做注疏的僵尸状态下缓过气来，稍微写一点稍微符合人类最基本的感情、伦理的文字，也会使刚从冰河时代中走出来的人们感到热泪盈眶（之所以强调“稍微”，是因为在那个年代，你要是写得太符合类最基本的感情、伦理了，没准还会给自己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从而一炮打响，红彻神州大地。然而客观地说，那一代作家是几千年来中国作家里综合实力最菜的，“文革”以及“文革”以前的那一段腐烂的岁月毁掉了他们的童年和青春，使得他们既没有老一辈作家那样的深厚的文化功底，也没有新生代作家的广阔视野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他们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见到了窗帘拉开后的第一缕阳光，好歹形容两句，便成为了著名作家——如果但从艺术技巧出发，“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在现在看来是非常幼稚的，但是却可以被写进文学史。当这些人把他们的苦难童年、知青岁月写尽之后，他们就不知该写什么了，面对着日新月异的花花世界，失落了传统的他们同样也无法接受现代，历史把他们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可是，这些人中的很多人已经成为了文联或作协的主席、大学的教授、知名的作家，最不济也是个社会名流，因为他们的地位和虚荣他们无法保持沉默，于是便有人带着一大堆的头衔到全国各地的大学巡回演讲，讲毛泽东在延安讲过的文艺政策，讲三个代表，讲两个务必。还有人把自己根本没看过或者没有认真看过在或者根本就看不懂的年轻作家的作品骂得狗血喷头，以彰显自己的统驭文坛的无上威严。还有人跑到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去梦呓——这种人相当于八十年代初的超级女生，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用哗众取宠的法子去糟践《红楼梦》，和年轻人抢风头玩，实在无聊。

    　　第一种人已经老了，第二种人还在紧紧地抓住青春的尾巴不放。他们有钱，有情调，会享受，但同时却拥有着黑洞一样的无病呻吟的痛苦和空虚，他们的浸透了黑洞一样的无病呻吟的痛苦和空虚的文字在同样有钱，有情调，会享受的人群中畅销，通常我们把这种作者以及他们的读者叫做小资。中国没有中产阶级，因为中产阶级的定义决不是比有钱人没钱、比没钱人有钱，中产阶级应该是一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在现在的中国，中流砥柱仍然是穷人，是那些享受着剪刀差和与生俱来的户籍歧视的辛勤的农民，是那些扛着沙包抡着大锤蹬着三轮交着房租还时时刻刻都有下岗危险的工人。中国的真正的富人是财富的纯粹的攫取者，他们根本不懂得回馈社会，看看慈善机构统计的中国富人的吝啬的捐赠榜，我们会惊讶于如此冷酷的基因为什么在今天会如此泛滥。而经济地位不上不下的小资们，则是中国人里最没有良心的一族：他们学会了西方人“工作是为了享受”的理念，但是却没有学到西方人的敬业和热情；他们以不屑的姿态丢掉了中国人勤俭的传统，变成了所谓“月光族”、“日光族”，却忘了拿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人民币去资助几个辍学的孩子；他们鄙视政治瞧不起政治，所以远离政治把自己当作超越政治的任务，他们会嘲笑抵制日货的热血青年，理由是“我们的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的薪水几乎全部用来购买奢侈品，但是声色的刺激却越来越令他们陷入无可救药的颓废，越颓废越想写作或者阅读颓废的文字，他们的沙发软得像床，他们的床软得让人不想起床。这样的生活是为我所鄙视的，这样的文字是为我所愤怒的——有人也许会故作高明地说艺术是抽象的，不能以世俗的论据来批驳，但是放眼世界，凡是第一流的大家，莫不具有魔鬼的锐利的眼光和救世主的浩瀚的慈悲——在中国，愈是小人物，便愈是活得滋润；愈是活得滋润，便愈是小人物。所以，我憎恨小资文学。

    　　第三种人是所谓“新人类”、“新新人类”。汉语里有个词叫做“抬杠”，我有个哥们就是抬杠的高手，他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我不是因为你说的不对才反驳你。”这便是第三种写手的心态。我们经常被逼着说“1+1=1”，时间长了有些人就真以为这是对的，还有人知道这不对也还要说对，不过有良心的人总还是有的，他们会冒着危险撸胳膊挽袖子大喊“1+1≠1”、“1+1=2”，但是这其中有的人却冲动过了头，试图把反抗进行到底，当大家都说“2+2=4”的时候，他却会光着膀子站在东方明珠的塔尖上玩儿命地吼“2+2≠4”、“2+2=5”。在我看来，所谓“新人类”、“新新人类”就是“2+2≠4”、“2+2=5”的坚定拥簇者。虽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是反过来说少数人手里的就一定是真理么？而且，现在这少数的“新人类”、“新新人类”，他们区别于别人的标志并不是内在的真理，而是外在的形式。有一件事一直令我很不爽，就是在我们这个诗的国度，居然“诗人”这个词现在成了骂人的话。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有些诗人和有些伪装成诗人的人做出了很多违反常理、违反道德的事情。有些人总爱用高人一等的眼光去看别人，并没有任何理由地过高地评价了自己的所谓品位，但是却不能拿出足够的有价值的成品来证明自己，于是乎只好以外在的反叛来自欺欺人地彰显自己的高明。这就好比在武侠小说里，一般来说那些酷得要死的独行侠绝对不是最悍的高手，真正的高手往往却是一些貌不惊人的市井之流。中国自古以来不乏偏激负气之士，但历史证明这些人未必有多么高明，也绝对不能成为主流。做人，尤其做一个中国人，还是踏实一些好，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认认真真做好，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更上一层楼，有着丰富积累的才华才能发酵出绵长的智慧。别再说什么“六盏红灯照亮我的前程”，这种吓唬人的买卖是做不长久的。

    　　第四种人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好久以前我写过一篇谈音乐的文章，里面说有的伶人可以因为自己的才华得到统治者的赏识而跨入士大夫的行列，我的老师瞅了这篇东西之后说这不对，因为伶人也许可以得到品衔，但是这和真正的士大夫是两回事，而且有些士大夫虽然玩音乐也很厉害，但是他们的心态是“我可以玩的比专业的还厉害，但是我不以此为业”。我觉得，搞文学，也关键在一个心态。现在职业搞文学的人越来越自恋，越来越自欺欺人，卖完了拐就卖车，卖完了车就卖担架，成天拿一些从国外剽窃来的东西糊弄读者，把文学弄成了少数人的虚伪的交际工具，这既可悲，又可恨。我更喜欢那些用心灵而不是用虚荣去写作的人，他们放弃了本来可以用来娱乐和挣外快的业余时间，点灯熬油地写，图的就是心灵的畅快和自我的抒发，无所顾忌，天马行空，哪怕有些粗砺之处，也被透明的憨直和圆润的可爱所冲淡。众所周知，现在发表文章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是网络就给了那些真诚地热爱文学的人们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别再骂我们的网络文学了，虽然我们必须承认它的鱼龙混杂，但是毕竟有很多真诚的人在这里不计名利地延长着文学那已经奄奄一息的生命。而且，虽然那些甜腻的感情故事、神经质的悬幻小说、肮脏下流的下半身写作如潮水般在网络上泛滥，但是我们可以注意一个现象：现在几乎所有的文学网站（不包括那些“成人书库”之类的东西），在它的论坛上都会有一个或几个核心的小圈子，人数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上千人不等，也许大家之间并不都互相认识，但是通过友情链接都能够链到一块儿去，在这种圈子里，我们往往能够找到甘于寂寞、厚积薄发的志同道合者。而那些哗众取宠者和借网络以发泄者，往往是只有轰动的效应而没有真正的人缘，他们拼命地制造喧嚣，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致命的空虚。谁说网络不可以承载文化，虚拟的形式并不能影响真实的精神指向，诚挚的话语可以熔融所有的html语言，走自己的路，叫别人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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