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学叙事【案例篇】李太太的故事

森森

案例来源于网络，版权属于原作者先转过来，空了再分析。

　　叙事治疗法个案：情感支持及外化提问

　　案主李太太一九九六年夏天试图自杀。她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学习成绩十分恶劣，在校行为顽劣，经常被教导主任训斥。因无法令这唯一的孩子改变，李太太一时失望及自责而服食大量安眠药自杀。

　　背景资料

　　案主李太太一九九六年夏天试图自杀。她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学习成绩十分恶劣，在校行为顽劣，经常被教导主任训斥。因无法令这唯一的孩子改变，李太太一时失望及自责而服食大量安眠药自杀。

　　李太太的生活道路很坎坷。从小父母离异，她与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很不快乐，渴望离开他们，建立自己的家庭。十九岁时认识她丈夫李先生，不顾家人反对，很快便结婚，婚后全职在家相夫教子。但与李先生的感情并不理想，儿子出生后，她就把全部的感情集中于儿子身上，对儿子很溺爱，也发展出对儿子的强烈依恋。儿子出现行为问题时，她完全得不到丈夫和娘家的支持与帮助，当儿子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时，她对自己的评价也越来越坏，而且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她的身体很差，是一个长期病患者，有严重的骨质问题和先天心脏病。心脏影响左手的运作，不能承受太大的体力劳动，对日常生活和工作都有很大影响，种种困扰令她感到绝望，所以自杀。

　　为改进儿子的学业，她请了一个男家庭教师。李太太自杀时，是这个男家教发现的，他在医院时表现得十分关心。因此李先生怀疑她与家庭教师有暧昧的关系，并要求她在两星期内承认此关系，不然的话，他将放弃家庭而不顾。但只要李太太肯承认，就能得到原谅。李先生更四处向各亲友数说李太太的不是，李太太在没法自白的情况下被众人认为是不忠的人。更有人说她的自杀不是为了儿子的问题，而是婚外情所致。最后因为她坚持没有婚外情，先生与她分居。亲友也不理解她，认为只要能保住婚姻她应该向丈夫承认，就算没有发生越轨关系也不应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而毁灭整个家庭。

　　李太太万念俱灰，在强大的压力下，不作任何解释，也断绝与每人的交往，情况极度困苦。社会工作者更观察到李太太有抑郁倾向的征兆及一些自杀的思想。

森森

　介入，历时一年多，三个阶段(节选)：

　　第一阶段：情感支持及外化提问

　　社工：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妈妈，甚至是一个完全失败的人一定很难受。你是否觉得这种对自己的看法压迫着你，打击你，对你本身有不妥的影响呢?

　　李太：当然会(沉默)，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没人想这样看自己。不过没有办法。

　　社工;你的感觉我未必可以完全体会，但可以想象的到。我担心的是这种看法和感觉会使你雪上加霜，打击你的信心，令你很难在如此困境中振作起来。

　　李太：多谢你，我都知道，我都不想如此看自己。

　　社工：我很想多了解一些把自己看成失败者这种看法对你有什么影响?

　　李太：一想起就令我绝望，很想死，上次就是因为这样而吃光了安眠药自杀……(沉默)……觉得无话可说，不能为自己说话，因为讲到尾都是怪自己做错了，所以才会弄成这样。

　　社工;将自己看成是失败者，令你同丈夫、儿子和亲友相处时都好象低人一等，没有资格为自己辩护，没有了自己一样。其实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看法呢?

　　李太：很久了，从小就有这样的感觉。

　　社工：你好象已经被这种看法征服很久了，不知不觉你都加入了“失败者”的行列。

　　李太：可以这样说，你不说我都不觉得如此!

　　社工：能不能记得，你是如何被征入失败者的行列呢?虽然我这样问有些古怪，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我听到成为一个失败者的看法对你产生了很多坏的影响，好象不断压迫着你的生命，对你极不公平。我觉得要弄清楚你是一个失败者，还是你生活在一个失败的环境中呢?

　　李太：可能我是家里的老大，一直都觉得要照顾妹妹。父母离婚后，妹妹跟了爸爸。我到现在都很欣赏我爸爸，他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

　　社工：你觉得在离异的家庭长大是否容易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人呢?

　　李太：当然会，因为我的年代不是那么多人离婚，我妈妈再婚的时候，我听到有些人叫我油瓶女，当时我觉得自己真是好贱呀!虽然现在时代都开放了，但仍然有被歧视的感觉，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出身。

　　(略作思考)

　　社工：你认为子女行为有问题的时候，男性还是女性更容易被列入为失败者的行列呢?

　　李太：女性会容易些，这个社会都认为女人要教育儿女，男人到外面挣钱，下班回家已经很辛苦，没法帮忙。男主外女主内，教育子女自然是女人的责任。教得不好，当然是妈妈的失败。

　　社工;社会对女性的标准你都觉得很自然很合理，你自己是否觉得教养子女全部都是母亲的责任呢?……你觉得社会对女性公平吗?

　　(略作思考)

　　社工：在刚才的交谈中，我特别同意你的观点，而且你能够如此清晰地表达出自己如何建立起失败者的身份，自己怎样受到家庭及社会的价值影响，更了解自己怎样进入失败者的行列之中，你还有什么话想向我讲呢?你对自己有没有什么新的感觉和看法，虽然这些感觉和看法现在都只是初步，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现在对你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开始，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略作思考)

　　社工：很感谢你让我可以更加理解你是怎样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看成一个失败者。我们更在一起检视把自己看成是失败者这种看法如何不断欺压你的生命，这对你绝对是不公平。我可以同你分享有许多人好象同性恋者、离婚人士，特别是女性都同你有类似经验，都是被社会的偏见所迫害。有不少人努力地抗拒这些偏见，冲破压迫自己的信念，因而释放了自己，找到新的生命意义和力量。你是否愿意继续让失败者的故事控制你的生命呢?其实今天你的成就已经令我非常高兴，不知你觉得现在是否是合适的时机去重新掌握自己的生命呢?

　　李太：我肯定不想再这样下去，如果继续下去，我一定会死，死都不重要，我最担心的是我的儿子。

　　社工：希望你明白，我决没有要求你立即改变自己的意图，因为我没有资格将我的价值强加于你身上，生命是属于你的，我不应批评你或要求你如何生活，我也知道要改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希望分清楚，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其他压力或原因。

　　李太：(沉默)……我真的是不想这样下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未完)

森森

　　李太：我的老板是一个极度苛刻的人，真是惟利是图，我不喜欢他，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过他知道我能干，他会分派更多的工作给我去做，现在我同时要做会计的工作，我不懂如何做又要勉强去做，很辛苦，只能晚上去上学。

　　第二阶段：探索及重新写故事

　　李太：我的老板是一个极度苛刻的人，真是惟利是图，我不喜欢他，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过他知道我能干，他会分派更多的工作给我去做，现在我同时要做会计的工作，我不懂如何做又要勉强去做，很辛苦，只能晚上去上学。现在他要我打理整个 办公室，我知道他不能没有我，他说我是个好帮手，会给我涨工资。我猜他不会涨很多，你对他没有用，他一个子也不给你。

　　社工：我听到你也做得很辛苦，遇到一个如此苛刻的老板，给你加派工作又不断提高要求。不过他也知道你能帮上大忙，很器重你。

　　李太：是啊，他有二百多个客户，大部分都是我帮手落单，要应付他们可不容易。有几个客户只有我才可以令他们满意，其他助理不能应付他们。有些客户还指定一定要找我!

　　社工：你可以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下，短短几个月就能令你老板信任你，确实不简单。我觉得你非常能干刻苦。

　　李太：多谢你这样夸奖我，可能我是家里老大，自小就靠自己，又要照顾妹妹，我真的很能捱苦。你说我固执也好，但我执着的时候是不容易改变和认输的。

　　社工：其实我一直都看到并欣赏你这份执着，过去几个月你所受的苦难和冤屈，很多人都不能面对，而你在面对这么大的困难时，一直都没有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所表现出来的斗志真令我佩服，换做是我，一定不能这么坚持和积极。

　　李太;谢谢。每次同你倾诉完都觉得充满力量去面对前面的路，不过我现在觉得很难，有心无力，想找你帮我。

　　社工：从我的角度看你的表现已经非常不简单，你觉得困难是因为你所承受的压力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不过，我听你讲坚忍和顽强好象是你生命中的特质，在过去几个月的奋斗中，你是否同意自己曾表现出非常坚强的一面呢?你这种不屈不挠的韧力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李太：我都不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要是认为不对，越要我屈服而不与我讲道理的话，我就越不肯屈服。好象我娘家反对我同丈夫结婚，我宁愿离开家庭也要结婚，怎样辛苦都要忍受下去，从来不回娘家求助。虽然他们后来接受我的婚姻，我也尽量不让他们看扁我。我继父待我不薄，我都只叫他叔叔。但自从跟母亲改嫁后，我一直都认为要靠自己。虽然我希望母亲能够爱惜我多一点，但她始终最疼爱和叔叔所生的儿子。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只好去接受，人生就是如此。

　　社工：所以你能够坚强地面对过去几个月的冲击，绝不是偶然的。如果你没有这些特质，你必定会很早就屈服，向丈夫承认自己有婚外情。我深信许多太太都不能忍受丈夫的无理压迫，宁愿受屈放弃女性的名节挽留丈夫继续这段婚姻以换取生活保障。我相信很少女性能有你这种勇气，你的生命一直都颇为坎坷，比起很多人更为命苦，假如你不是这样坚强的话，都不能坚持到今天。所以我经常都感到和你交谈，可能开阔我的人生体验。

　　李太：(点头与微笑)与你交谈都会给我很舒服的感觉，好象寻回自我，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必有任何隐瞒。

　　社工：我经常都觉得有许多女性都是十分坚强的，不是表面贪强好胜，而是在面对困难时所表现出的忍耐和韧力，都往往比男性强。许多男性都是外强中干，成熟的外表背后却是一个自私又自卑的弱小心灵。正如你的老板表面好象很风光、很有权力，但你都能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惟利是图的俗人。对生命的体验极其肤浅，在遇到真正的打击时，未必就能站得住。

　　(略作思考)

　　社工：过去，有没有其他人看出你坚强的一面?

　　李太：妹妹一直都很关心我，她知道我虽然生活得很艰苦也不会开口求人，所以她都是很主动关心和问候我。她很清楚我无论怎样辛苦，都会尽量靠自己。

　　社工：我知道你是家中的长女，一直都尽力照顾妹妹，她与你一起成长，她什么时候觉得你是一个坚强的姐姐，是她年幼时还是长大后才体察你这方面的特质呢?

　　李太：她七八岁时已经说我很坚强、会保护她，每当父母争吵时，她都觉得非常害怕，不知所措。假如没有我维护她并承受起父母不和对家中的伤害，她一定会受不了。

　　社工：越了解你的过去就越能看到你的生命中充满了许多值得欣赏的地方。自童年到现在都可以列出不少生活片段，反映出你的坚强和勇气。你是否忽视了自己这方面的特质呢?还是我们中国人，特别是女性已经习惯了贬低自己，不敢肯定自己，只可以说自己的短处，一想到自己的优点就怕会自满，好象犯了罪一样。

　　李太：我不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同意很多时候，我都不敢肯定自己的优点。

　　社工：你认为你是要继续把自己看成失败者，否定存在你生命中的优点，还是发挥你的坚强和勇气，为自己编写另一个对你更公平和更积极的故事?我想说的是，人难免有失败的时候，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失败者。你希望将来是怎样发展呢?

　　李太：我当然希望更加能肯定自己，在未来的日子，我会再三思考你刚才对我所说的内容。

　　社工：我也希望你能重新检视你以往的生命，不要再从失败者的角度看自己，因为你已经知道你是如何不自觉地被征入这个行列的。现在是要从另一个角度，公平地看待自己。我这样说并不是没有原由的鼓励，而是与你交谈时不断在你的生命片段中所发掘出的意见。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合理地对待自己。希望有时间再分享你对自己的新发现与最新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