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时多嘴,飘雪便开了这个专栏,始作俑者,无法偷懒,只好试着慢慢拉回那些已经久远的黑白片。
我出生于60年代,开始看电影时已经是七十年代了。算起来,六七十年代是中国有电影以来产品最匮乏的时期,却是电影和孩子的生活最紧密相关的时期。正由于没有多少电影看,一部电影,能从六七岁看到十六七岁,看过不知多少遍,台词和情节都烂熟于心,正是这种状态,促成了几代孩子永远的电影情结。
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那时我们这里放映电影的地方不叫电影院,叫工人文化宫,不止一个,按不同的区域,一、二、三的排下去。还有就是国有大企业的俱乐部也可以放的,全市加起来总共有十个左右吧,它们是小城唯一的文化娱乐场所。由于痴迷电影,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有的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从这些场所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当时工人阶级在社会上的地位。
小时候看电影是最大的乐趣之一,不仅看的当时娱乐,电影的台词也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代用词,同学之间起外号都是电影里的人物。电影中的许多情节也被模仿于生活之中,我们的很多恶作剧就是从电影里获得灵感。
看<地雷战>后,我和伙伴们就发明了这样的地雷,在常过人的土路上偷偷挖个坑,就坑拉泡屎,然后在坑面铺上树枝,垫一层报纸,再铺上浮土,躲在角落里,等着看那些倒霉蛋踩地雷。最有成就感的是一位市医院的副院长踩了我们的地雷,他平日总是梳着分头,夹着皮包,一双亮皮鞋,在我们眼里就是个坏蛋。院长踩地雷后,头乱了,包飞了,鞋也臭了,我们几个狂笑着一溜烟回家了。第二天,街道派出所贴出告示要严惩挖坑者,我们才罢手。
电影也催发了少年的萌动。我小学的班主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笑起来很好看,男生们心里都喜欢,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想看老师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机会终于来了,学校通知要组织看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大人告诉我们,看这部电影一定要戴手绢,会从头哭到结束。那几天我们期待的不是电影本身,而是终于可以看到女老师哭了。进入电影院,我们事先侦查到老师的座位,恰好在过道旁,放映时,等影院里哭声想起,男生们借口上厕所,在女老师身旁串来串去,借着银幕的光亮,终于看到她眼里的闪烁。电影结束后,很多男生等在门口,想看老师红肿的眼睛,可是老师真绝,出来时戴了一副墨镜。
那时每个孩子都有一本看电影的故事账,翻墙的,爬窗户的,钻下水道的,造假票的,很多孩子为看一场电影,绞尽脑汁,有的还付出惨痛代价。记得有一次看电影,没有票,影院门口把的又紧,很难混进去,只有两条路,走下水道和翻墙,一个同学翻墙时,被墙上的玻璃茬子硌成重伤,送进医院做了睾丸摘除手术。可见当年的孩子对电影的痴迷,正是这种痴迷,造就我们这一代人的红色经典情结。多年以后,当我作为成年人再进电影院时,常常坐了不及一半的观众,孩子更少的可怜。唉,电影! |